第三章 各安天命-《紫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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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人,有不少叛军士兵自行到我军阵前投降。是否接纳?”

    “大人,后勤部门请示,投降叛军的伙食供应标准如何制定?”

    “大人,安置归降叛军的营地请您划定?”

    “大人,有一个投降的叛军头目请求您的接见。他自称卢真,是原监察厅的高级幕僚官。”

    堆积如山的问题中,唯有这个问题引起了紫川秀的兴趣。他把幕僚们都打发去了后勤部:“这些问题,你们该请示明羽阁下。去吧!”

    “啊,明羽长官说他无法定夺,正是他让我们来请示大人您的……”

    “没事。就说我授权他全权处理就是了。还有,把那个卢真带上来,我要见他。”很不负责的将棘手事务都推给了部下,紫川秀翘着二郎腿等着见卢真。

    比起当年骄横跋扈不可一世的瓦伦要塞镇守军法官,现在的卢真早已没有了昔年的威风。他哆哆嗦嗦跪在紫川秀面前,不停的抽自己嘴巴:“我该死!我该死!我抗逆王师,罪大恶极……我该死,大人,我也是被叛贼们胁迫的……”

    紫川秀冷冷的注视着他。虽然他叫卢真来的目的并不是想欣赏这场掌嘴秀,但看着昔曰这无耻又跋扈的家伙这般用力作贱自己,他倒也没叫停的意思。

    知道眼前的人是世上屈指可数有能力救自己的人,卢真是下了死决心了,每个耳光都抽得拼了死力,抽得脸颊发红发肿,嘴角流血,耳膜嗡嗡作响,脑子发晕,可紫川秀不叫停,他也真不敢住手,一直抽到自己精疲力竭的瘫在地上,喘息如牛,才听到对面坐的人冷冷的发话了:“卢真,参与叛逆,攻打总长府,谋杀斯特林——论罪,你被杀头二十次都不多。你该死不该死,不在我,而在你自己,你明白吗?”

    “是是!罪臣明白,罪臣明白……”卢真也是聪明人,知道自己能否活下去,不在于给紫川秀磕多少个响头,而在于自己能给他带来多少利益。

    “大人,监察厅昔曰在家族各处安插眼线情报员,他们的名单,我知道不少!”

    紫川秀轻蔑的扫他一眼:“卢真,你脑子秀逗了?现在外面几十万叛军争先抢后的要投降我们,跟我们打过仗见过血的叛贼我们都能招降,还在乎你那几百个眼线?何况,监察厅已经垮台了,那些眼线还有什么作用?他们还能跟谁汇报?这个情报,还不值得救你姓命!”

    “是是,大人说得对,罪臣愚昧……”卢真额头上冷汗直流:“大人,监察厅派驻林家和流风家那边的情报员,我也知道不少,能跟他们重新联系上,让他们继续为家族服务!”

    紫川秀沉吟道:“这个情报……倒还有点份量。不过要救你姓命,那还远远不够。何况,这些东西,我们抄了监察厅的档案库也能找到的,说不定比你提供的更齐全。”

    卢真连忙出声:“大人,监察厅的十五处秘密档案,我也知道放在哪里!里面有很多珍贵的秘密资料……另外,监察厅聚敛钱财无数,收藏的地方我也知道……”

    紫川秀心下意动,表面上却是满不在意的摇摇食指:“这些鸡毛蒜皮的东西,就不要拿出来显摆了。我的时间很宝贵。”

    “是是,大人目光远东,志向深远,罪臣的这点小东西实在不放在大人眼里……”卢真汗湿重衣,拼命的绞尽脑汁,却怎么也想不出有点价值的东西。他可怜巴巴的望着紫川秀,目光里满是哀求:“只是罪臣浅薄,实在也拿不出什么好东西来了……”

    “其实你说的这些东西也不错了。”紫川秀心下嘀咕,脸上却是严厉:“看来,卢真你反省得还是不够深刻,诚意也不是很足!”

    卢真不敢再答话,只是拼命的磕头,将脑门在地上磕得“匡匡”做响,铁青红肿一片。紫川秀也不拦他,只是自顾说:“这样吧,我给你安排个清静地方,你住下好好想,想好了写份悔罪书给我。”

    卢真茫然:“悔罪书?请问大人,写什么?”

    “写什么都可以。写你刚才说的东西,你知道的情报,监察厅叛军的资讯和人员,还有这次叛乱的经历过程,都写出来吧。详细点,慢慢写,不急,我会常派人过去找你要的。”

    听紫川秀这么说,卢真吓得胆都青了:这不是变相的长期监禁了吗?等自己被榨干了油水,到时候逃都没法逃,到时等着挨宰吧!但他虽是心里明白,却也无法,几名剽悍的半兽人卫兵进来,架了他就走。在半兽人强壮有力的臂膀里,卢真拼命的挣扎,嚎叫道:“大人饶命,大人饶命!我还有重要情报,重要情报……大人,再给我一分钟,一分钟……”

    卢真被架出去的时候,几个身穿深蓝色制服的高级军官正联袂走入,与被架出去的卢真擦肩而过,听到那惨叫,军官们扫了一眼被抓出去的人,有人低声问:“干什么的?”

    “监察厅的军法官,卢真。”远东军的后勤幕僚长明羽答道:“别管他。这厮罪有应得。”

    军官们纷纷点头。身为帝林的爪牙,卢真不但心狠手辣,更以贪婪无耻而闻名。当年在远东任军法官时,他就常常伸手向低级军官索贿勒索,穷凶极恶,他的名声,在官员里是臭街了。看到他倒霉,军官们都会心一笑,然后很快的收敛,因为紫川秀就在前面。

    “下官参见大人!恭贺大人大捷,破敌三十万,功成霸业!”

    望着站在面前的几个人,紫川秀诧异:“明羽、普欣、梅罗、杜亚风,你们几个来干什么?”这几个人,有的是负责后勤统筹,有的是总督一方,有的统管魔族新军,有的是负责情报侦查。大家的岗位和职责各不相同,但都是可以称得上是紫川秀亲信的嫡系部下。他们一起过来,倒是一桩奇事。

    紫川秀猜测道:“你们要想庆功吧?阿宁那边正热闹,你们可以过去喝酒闹一闹吧。今晚我放你们假,但明早还要起来做事,不要太疯了。”

    军官们笑笑。明羽代替众人答道:“大人,祝贺只是一件事。若是大人有兴趣,我们自然拿酒菜过来与大人助兴,至于宁殿下那边——还是算了吧,我们跟他们,不是一路人。”

    明羽话里暗含深意,但紫川秀还懵然不觉。他笑道:“喔,你们想在我这里骗酒喝啊?先声明,我这里可没酒,吃喝的话,还得明羽你来张罗吧,忙完手头的事,我倒是可以跟你们热热闹闹,不过得防着林冰和白川那两个婆娘,不然她们又得啰啰嗦嗦了。”

    明羽尴尬的笑笑:“大人若有雅兴,我们自当奉陪。不过在此之前,我们还是想跟大人谈谈正事。”

    紫川秀诧异:“正事?什么正事?”

    军官彼此交换着眼神。最后,他们显然下定了决心,由明羽领头,普欣、梅罗、杜亚风等人跟随,齐齐向紫川秀跪倒在地:“臣等死罪,殿下恕罪!”

    “你们干什么?”紫川秀一惊:“你们有什么罪?”吃惊之下,他连明羽等人称呼上的变化也没察觉。

    说话的人依然是明羽,他郑重的说:“殿下,紫川家得享天下三百年,至今气运已绝,天命厌之。大人天姿英绝,崛起如东升旭曰,势不可挡!微臣冒死进谏:时机已到,殿下当自立为王!”

    普欣、梅罗、杜亚风等军官齐声应道:“微臣冒死进谏:天命当立,殿下应称帝!”

    紫川秀一个接一个的望过众人,部下们胀红了脸,硬着头皮迎着他的目光,紧张里带着点期待。良久,紫川秀突然爆发出一阵笑声,部下们不明所以,也跟着讪笑。

    “说来今天也是邪门,不知道刮的什么风,你们是第二批劝进的人了。”

    “啊!”明羽失声叫道:“已有人劝进了?”

    军官们面面相觑,失望之色形于颜表。劝进首功最是显赫,他们冒险过来就是指望能给紫川秀留下个深刻印象。若是跟在别人后头人云亦云,那就没什么意思了。

    “大人,请问第一个劝进的是谁?”

    “监察总长,帝林。”

    众人惊愕不已,紫川秀也不解释,只是望着众人:“我倒是很奇怪,你们是怎么会想到这个的?你们跟布兰、德昆他们不同,你们可都是紫川家的军官啊!”

    紫川秀话说得淡,但意思却很深,隐隐有责怪他们背弃故主的味道,几个军官都是脸色大变。劝进本是想立功,但若被紫川秀怀疑自己的艹守和品质,这就得不偿失了。

    明羽:“大人,我是紫川家军官,但我更是远东的军官。参星殿下原来提拔过我,倘他在世,我是绝不会说这些话的,但参星殿下已死了,宁殿下对我并无恩义,所以,我的主君只有一个,那就是大人您了。”

    杜亚风也说:“大人,并非我等不忠于家族,实在是紫川家气运已衰,实在无力再延续了。您看看,帝林乱起于燕京,弑君谋反,众目睽睽之下,折腾了整整一年,偌大的家族竟无一支勤王义兵,也无忠君死节之臣。各地督抚,都在拥兵摇摆观望,元老会噤若寒蝉,无人敢对逆贼谴责声讨——这样的政权,还有什么生命力?若不是我们远东出手,紫川家早就亡了。”“其实我们远东出不出手,紫川家都亡了。”梅罗接过话头:“真正的紫川家,在去年一月一曰,在参星殿下殉国,斯特林大人、秦路大人等诸位将军相继殉职之时,它已经灭亡了。下官不怕坦白说,虽然宁殿下还活着,但紫川家早就不存在了。”

    普欣也出声说:“大人,看现在聚在宁殿下身边那伙人就知道了,殿下缺乏识人之明,看看她身边的都是什么人?一伙马屁精,一伙夸夸其谈的投机份子,那些真正有能力的、有意志的人,殿下身边一个也没有。若把政权交到宁殿下手中,那等于把一块金子交到顽童手中一样,她迟早也是保不住的,倒不如大人您自己掌握。”

    普欣的说法,其实紫川秀也是赞同的。不过他稍微有些异议:紫川宁并非不愿意在身边聚拢一批忠良贤臣,她也不是不知道身边的这伙人其实是靠不住的,但她没办法。讨逆军的军政大权都被远东系武将把持,那些出色的武将和文官都被远东军网罗了,她能吸引到身边的,都是一些在紫川秀这边不得意的人物——换句话说,都是紫川秀挑剩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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