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八百四二章 加九锡、赐王爵、剑履上殿!-《天唐锦绣什么时候完结》

    果不其然,刘洎刚一开口,李元嘉马上反对道:“以越国公之才华岂能困囿于书院一地?中书令乃陛下臂助,应为国举才,而不是这般心胸狭隘、嫉贤妒能!”刘洎被怼的一愣,虽然他的确藏着略显阴暗的心思,可李元嘉如此直面硬怼却与其以往和和气气的风格迥然有异。果然私底下与陛下串通好了!一念及此,刘洎精神一振,腰杆都下意识的直起来,两眼灼灼的看向陛下。文官为何瞧不上武将?最大的原因就在于武勋基本上对君主之命令奉行不悖,他们不管君主的命令是否合理、对于国家之长远发展是否有损害,当然他们也没能力去进行分辨,他们是君主豢养的“奴仆”“鹰犬”,对皇权唯命是从。而文官则不同,他们自幼苦读圣贤书,深知“民为重、君为轻”的道理……好吧,是因为读书人都出自世家门阀,而世家门阀的利益与皇权在某种意义上是相悖的,皇权照章、则世家落寞;反之,当世家辉煌,则皇权黯淡。所以自古文官以“强项令”为誉,以反驳君王为荣。君不见魏徵虽死、然名垂于世?说起来魏徵其实并未有什么显赫之政绩,其名望绝大多数皆来自于“勇于进谏”。太宗皇帝何等威望绝伦?然而越是英明神武的皇帝,文官悍不畏死强硬进谏的时候所取得的名望就越大,当然风险也大,不是谁都能承受来自帝王之怒的反噬……所以魏徵厉害。刘洎此刻心想“我虽不才,也当效仿文贞公之故事,犯颜直谏”!他现在已经饱受朝野上下之质疑,认为他作为宰辅却一味附和君上、卑躬屈膝,全无文臣之风骨,名声已经快臭了,再如此下去人心渐渐就散了……李承乾似乎也感受到御书房内酝酿着一股强烈的战意,喝了口水压制一下心中惊惶,轻声道:“韩王倒也不必这般激烈,中书令之谏言其实还挺不错,虽然不足以彰显越国公之能力,却也不能误解其心胸品德。不过既然你不同意中书令之谏言,认为应当给越国公如何安置重担呢?”刘洎眨眨眼,刚刚凝聚起来的斗气便有些衰减,陛下明显避重就轻不打算接招,而反驳君王所能够获取的声望相比于反驳一位宗室亲王,简直天壤之别。有些提不起劲儿……李元嘉则晃了一下神,不是说好由你来提议,然后收割房俊之感激、更向满朝文武展示对朝局之掌控吗?你怕刘洎怼你,就把我推出来呗?!与文官针锋相对怼来怼去那是我能做的吗?我想做贤王啊……可眼瞅着李承乾打定主意避实就虚且将他推出去,李元嘉无可奈何,只能硬着头皮道:“越国公功勋显赫、威望颇著,可擢升至尚书左仆射,封太尉,节制左右金吾卫……”话音未落,刘洎几乎跳起来,手指着李元嘉怒叱道:“奸王误国!”李元嘉看向陛下的目光有些幽怨:瞧瞧吧,这就是您将我推出去的后果,都成"奸王"了……李承乾也尴尬,让叔王背锅这事儿确实不地道,遂安抚火冒三丈的刘洎:“中书令勿恼,韩王也不过是谏言而已,即便略有瑕疵也尚在讨论之范围,何至于爱卿这般激烈之言辞?大唐从不因言获罪,民间尚且如此,朝堂之上更应当畅所欲言。”刘洎却不听这一套,站起身、梗着脖子,义愤填膺、口沫横飞:“陛下谬矣!大唐立国以来,赐任太尉者仅两人,时为亲王之太宗皇帝,以及统率关陇勋贵辅佐太宗成就大业的长孙无忌!试问,房俊何德何能,可以与这二位相提并论?”李承乾心里有些虚,正欲开口,只听的刘洎又续道:“……长孙无忌之功勋,放眼朝堂何人可比?陛下对其视如肱骨、推心置腹,可结果便是其贼心炽盛、大逆不道,举兵作乱!由此观之,"太尉"一职总掌天下兵马、军权在握,非宗室不能胜任!古往今来,殷鉴历历,陛下岂能自乱朝纲?以我之见,倒是韩王殿下更能胜任此职。”没怎么说话的马周忽然开口:“微臣也觉得韩王殿下更合适。”李元嘉苦笑:“我何德何能高居此位?一则不曾领兵,再则并无军功,万万不敢担当此任。再者说来,今时今日之三公并无以往之权柄,表彰其功的性质更甚于职权,中书令大可不必这般激动。”言下之意“三公”固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乃人臣之极致,可说到底不过是虚衔而已,更多是象征意义,刘洎横眉立目,怒叱道:“那也不行!三公,论道之官也。盖以佐天子,理阴阳,平邦国,无所不统,故此任者必然年高德劭、德高望重,房俊年纪轻轻若骤然登此高位,天下名望所聚,必然滋生其骄纵之心,是祸非福也!”李元嘉不擅辩论,只能尴尬着干巴巴秉持意见:“不过是虚衔而已,没那么严重。”由古至今,“三公”之职权变化甚大,《尚书·周官》记载“立太师、太傅、太保。兹惟三公,论道竟邦,燮理阴阳,官不必备,惟其人。”《春秋公羊传》中更是说明“天子三公者何?天子之相也。天子之相则何以三?自陕而东者,周公主之;自陕而西者,召公主之;一相处乎内。”两相印证,“三公”是秦及秦以前天子之下的最高管理的称呼,辅佐天子,可见地位之超然、权柄之巨大。“三公”者何也?夏、商以前,云天子无爵,三公无官。周以太师、太傅、太保曰三公。秦以丞相、太尉、御史大夫为三公。汉以丞相、大司马、御史大夫为三公。东汉又以太尉、司徒、司空为三公。魏、晋、宋、齐、梁、陈、后魏、北齐皆以太尉、司徒、司空为三公。隋以太尉、司徒、司空为三公。唐承隋制,一脉相承。然而自隋文帝罢三公府僚,则仅存其名位。“虚衔也不行!”刘洎拍案而起、正气浩然,戟指叱道:“韩王口口声声以彰其功,干脆也别敕封什么"三公"了,不如便"加九锡、冕十旒、剑履上殿、入朝不趋、赞拜不名",而后再敕封以王爵,如何?”此言一出,“装死”的李勣都坐不住了,呵斥道:“中书令,慎言!”刘洎哼了一声,这才反应过来说了不该说的话,转身对李承乾鞠躬谢罪:“臣一时激动,口出妄言对陛下不敬,请陛下责罚。”“加九锡”在最初之时是对于人臣至高无上之荣誉,史书上第一位“加九锡”的记载,乃是周天子对辅佐社稷数十年的功勋周公旦的赏赐,“天下辅弼,莫出其左”。然则之后,“加九锡”却成为权臣之象征,非权倾一时、野心勃勃之辈而不可授。王莽、曹操、司马昭……而最近被天子赐予“加九锡”者,则是隋文帝杨坚,以及高祖皇帝李渊,杨坚本为周臣、承恩深重,受宣帝遗命辅佐新皇,却受禅让篡周立隋;高祖皇帝本为隋臣,然国难之际攻陷国都、拥立新皇,拜相国、总司百揆,受九锡之礼,戴十二旒冕,建天子旌旗,“出警入跸”,最终逼迫恭帝禅让。此二人自然权柄滔天,然则皆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主少国疑、凌虐幼主”。言说给房俊“加九锡、赐王爵”,不仅仅是昭示房俊有谋逆之心,更是质疑李承乾,将其比作周静帝、隋恭帝两位亡国之主……幸亏没有御史言官在场,否则定然要弹劾刘洎一个“大不敬”之罪。李承乾很是尴尬。当初太宗皇帝在时,尽管“得位不正”“品德瑕疵”,但朝堂之上挥斥方遒、随心所欲,无数名臣名将俯首帖耳、令之所致前赴后继,除去魏徵偶尔唱反调之外,所有人都将太宗皇帝的谕令奉为圭臬。可轮到他做了皇帝,情况却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按理说他是太宗皇帝嫡长子,由皇太子顺位继承大统,可谓名正言顺。做太子之时谨小慎微、战战兢兢,朝野上下交口称赞,继位之后夙兴夜寐、勤政爱民,既未大兴土木、浪费税赋,更未充盈后宫、耽于享乐,兢兢业业、如履薄冰,矢志于做一个对天下苍生有功之帝王。却始终得不到更多的认可。耐心是有界限的,当大臣们一而再、再而三的对他表示怀疑、甚至鄙夷不屑,再多的耐心也会耗光。于是他板着脸,不理会刘洎的咄咄相逼,断然道:“就这么定了吧,敕封越国公为太尉、尚书左仆射、开府仪同三司,节制左右金吾卫,拱卫京畿、肃剿盗寇,且继续承担扶保太子之责。”一贯性格偏软、缺乏主见的皇帝少有的强硬,诸位大臣无论心中是否认同,此刻都只能肃然领命。一直不说话的李勣放下茶杯的时候指节发白、手背筋络凸起,显然下意识的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