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零三章 皇权的超然-《新顺17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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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事爆出来之后,朝中本就反对科举搞成举孝廉的官员专门写了文章辱骂:说你这么选材多麻烦呀,你不如直接在纸上画上椰子、荔枝和龙眼,问问这些山西村里娃,哪个是椰子、哪个是荔枝呢。

    由这件事,也引出了北方古儒派、颜李学派等最声势浩大的一次舆论请愿,希望复上古学校制度。

    古儒学派公开宣称:朝廷,政之本也;学校,人才之本也,无人才则无政事矣!人才为政事之本,而学校尤为人才之本也。

    要求朝廷广办官学,借用王荆公之三舍法,反正本朝的良家子已有先例,可以通过学校教育,层层选拔。

    最终搞“分斋教学”。

    文事斋:课礼、乐、书、数、天文、地理等科;武备斋:课黄帝、太公及孙、吴五子兵法,并攻守、营阵、陆水诸战法,射御、技击等科;艺能斋:课水学、火学、工学、象数等科;经史斋:课十三经、历代史、诰制、章奏、诗文等科。

    想法是美好的。

    现实是残酷的。

    李家想了想,心说我这边搞这种学校教育,养老五营兄弟基本盘和良家子,搞武德宫的三舍法选拔体系,已经弄得财政都要撑不住了。

    一年就他妈收个3000万两银子,军费扔出去三分之一、运河黄河扔出去三分之一、保证基本盘搞变种三舍法和学校制选拔,已经快要撑不住了。

    你让我搞全国性的学校教育,还要搞分斋……

    钱呢?你出?你知道朝廷现在一年才能收几个吊钱吗?

    皇帝直接怼回来,颜李学派也直接怼回去。

    没钱,土改啊!

    能井则井、不能井则均。

    不但农村也井、均,连城市土地也一并收归官有。

    颜习斋的关门弟子王昆绳,更是激进到提出了三个方案。

    一是:井田、均田,土地收归官有,按亩纳税,不让中间商赚差价。十五岁授田、六十岁收田。

    二是:城市土地收归官有,朝廷收房屋税租。

    三是:商人按资纳税。缴税额在2400两,即可封个登仕郎,赐予九品冠带,以荣其身,以报其功。2400两税款往上,逐渐增加,从登仕郎一路封到六品、五品的通直郎、承议郎。

    大顺朝廷看了看颜李学派的建议,心说我还想多活几年呢,算了吧……这不是扯犊子吗?

    谁家自上而下的改革能这么改?这能改的动?

    改革下科举都能改出来诸多魔幻,还要改土地?

    你要有本事你自己拉杆子起队伍干吧,反正朝廷是干不了。

    本来颜李学派名声还好,这个激进想法一出,又立刻陷入了舆论危机。

    有人仔细翻了颜李学派的文章,说颜李学派既明鬼,且重利,而且还明确说过博爱、泛爱之类的话,这可不是儒家。

    我们儒家批判宋明理学,是我们自己内部的事,可轮不到外人来掺和。

    再加上颜习斋的嘴,也确实……臭。

    说儒生现在都是一群娘炮,自宋之后,儒家就去雄化了,都学成妇女态了。能做到“无事袖手谈心性、临危一死报君王”那就是娘炮中的上品、极品了,怎么能苛求他们能干正事呢?

    白面书生、白面书生,以白面为美,却无经天纬地之略、兵农礼乐之才,率柔脆弱如妇人女子,豪爽倜傥之气全无,阉人耳……

    可想而知,这要是不被攻讦,那就见鬼了。

    颜李学派在这事之后,主要精力就都放在一件事上了:着力论证我们也是儒家,我们绝不是某先秦显学趁着批判宋明理学反攻倒算,我们真的也是儒家。

    其后续弟子的主要精力,也都是补完学派的世界观,剔除明鬼、重利等成分。

    如程廷祚等,便忙于将兼爱改头换面成泛爱、补足世界观等。

    类似的故事,就是牛顿一辈子都不敢公开宣布自己反对三位一体,一直到死后一些手稿才能发表。

    总的来说,这些古儒派的想法都是空想的,而且是最标准的空想小资社,因为与他们这些设想的听起来很美好的政策所配套的,都是彻底反动的。

    很多东西听起来很美好,但细究起来,就是企图恢复旧的生产资料和交换手段,从而恢复旧的所有制关系和旧的社会,或者是企图重新把现代的生产资料和交换手段硬塞到已被它们突破而且必然被突破的旧的所有制关系的框子里去。简言之,农业中的宗法经济、工业中的行会制度。

    大顺朝廷倒是不可能有这等理论基础,去否定这个学派的建议。

    只是单纯地从行政角度,认为这个想法纯粹扯犊子。

    自上而下的改革是根本不可能改成这样的,这么改必要天下大乱。

    这是生怕自己当不成王莽。

    而这个风波过后,大顺这边的科举改革也就成了一块不敢轻易触动的疤痕。

    到这二十年实学兴起,皇帝现在自认自己完全压得住、把握得住,却也不得不考虑自己死后,下一辈的儿子们该怎么办了。

    大顺没钱搞全国性的学校制改革,因为不患寡而患不均,要么全面改、要么不改。

    刘钰这种民间力量搞得实学推广,就没有这个桎梏,因为明确说了,学这玩意儿不能科举,朝廷不承认这是学问。

    要么进海军、要么去殖民地,总归已有的蛋糕不能切,之前上车的人已经把门焊死了。

    有本事,去外面,做大蛋糕。

    摆在皇帝面前的选择,也就只剩下对外扩张,提供更多的非原本蛋糕的上升通道,否则肯定是要出事的。

    大顺整天慕李唐、慕李唐。

    慕他,就会得到他的一切。

    军内上升通道,被算不上关陇贵族的老五营良家子垄断。

    科举上升通道,基本上被大族所垄断,尤其是之前的科举改革,使得寒门出贵子实在是太难了。

    本来就处处是独木桥了,桥上的人越来越多,现在又多出来一门学问,而且这学问可是重实学,是真有杀伤力的。

    大唐弄成最后,底层没有上升通道,安史之乱的时候聚集了多少人才跑叛军那边?

    最后埋了大唐的也是个这辈子没希望的秀才。

    现在大顺的很多政策,完全就是饮鸩止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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