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轮台之思(三)-《新顺17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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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乱,起义、厮杀,围剿,这又是一波破坏。
最后,就是一些决定性的、根本性的因素。
山东除却这几年发展较好的沿海莱登地区——除了控制着对朝鲜的贸易、海军基地、新学兴起外,还有可以通过海路闯关东——刨除掉这两个地区,山东一共也就大约7500万亩的耕地。
在取消了人头税,或者叫把人头税夹在土地里只能算是朝三暮四不算取消后,隐匿人口已无必要。
统计之后,山东人口已经破2200万了。
2200万人,7500万亩耕地——以20世纪30年代的统计,鲁西南、鲁西北地区的复种、套种、两年三熟率,也只有30%——实际上,山东已经出现了人多地少的大问题了。
此时的生产力水平,就这个样了。
之前的大规模水利工程,都是围着运河、漕运、盐运打转的。
平准亩产是多少?算上复种率,其实顶天说,也就200斤,甚至可能也就170来斤。
人均三亩半地,要是真正达成了均田,刨除掉平均每年6个县受灾的现实,也就是人均600斤粮食。
听起来,好像还行。
但现实不是均田的,不能真的去算“平均粮食占有量”的,平均不了。
现实也不是没有灾荒的。
现实也不是没有贪官污吏的。
现实也不是没有佃户要交租子的。
现实也不是商人不趁着交税的时候压粮食价格的。
后世的人,吃着大量的油脂、鸡蛋、奶、肉、感觉一天一斤粮食,够吃了。
这年月,干活的老百姓,你给他一天两斤粮食,他也就混个七八分饱。
况且,这些土地是不是全都种粮食呢?
有没有种经济作物的?种棉花的?种花生的?种枣子的?实际上,还是很多的。
没有土地,就得冲向那些原本不适合作为耕地的地方,而这,又进一步破坏了原本就很脆弱的生态结构,旱涝频发。
除此之外,经过在山东的一些统计数据,刨除掉青岛、威海等这样的奇葩城市,这些奇葩城市的男女比例达到了180比100,但很正常,证明去做工的多。刨除掉他们后,很多地方的男女比例,也达到了110比100,甚至130比100的情况。
种种以上这些因素加在一起,促成了很多的问题。
但所有这些问题,都比不上刘钰现在提出的话外之音。
他要让黄河走山东!
这等于是直接往火药桶里扔火炭。
黄河对于绝大多数百姓而言,就此时的生产力水平,都意味着灾难。
没有省份,愿意让黄河经过自己家门口。
从开封往下的河段,没有人愿意。
不干,黄河就不决口了吗?
当然不是。
不干的话,黄河决口,是没有河道的。南边历经600年,已经被抬的太高了,已经不可能走南边了。
而没有河道的黄河,要自己漫灌,自己找河道。这个过程,可能要五年、十年。
甚至可以说,能让山东的人口,直接变成负增长。
但如同后世那个“氦闪”的故事。
当黄河决口之后再去赈灾,那是行善。
而在黄河决口之前,就去盘黄河,搞无人区河道,那就是作恶。
这个事儿,皇帝可以办,但皇帝不想办。
因为皇帝只要不傻,就不会干这件事,成本高不说,而且收益低。
远比黄河决口之后再解决,成本要高、收益也低。
大臣若要办,但凡朝中有党、有派系,就没人会做这件事。
这等于是自己往身上抹屎。
官小了,做不了。
这不是一个简单的事,而是一个涉及三省、波及上千万人口的大事。
还要系统地考虑盐运、城市、迁民、镇压、工商、水利工程、灌溉、农业等等一系列的事。
官大了,不敢做。
这件事谁做,谁遗臭万年。
太子很聪明,要做事,选了汉口。因为太子要是敢干这件事,这个太子多半也当到头了。
刘钰没说要做,但他说他在枢密院已经闲的吊疼了,对印度和欧洲的战争,庙算已定了结局了,言外之意已经很明显了。
所以皇帝才诧异。
不是诧异别的,是诧异刘钰为什么要这么做?
刨除掉为了百姓这个答案之后,皇帝只能认为,刘钰是绝望了想要政治自杀,或者说是困在轮回之悲中出不来了。
甚至,更像是一种破罐子破摔的举动:反正我也活不成,不如死前干点啥。
至少,皇帝是这么看的。
但实际上,除却最基本的原因外,刘钰只是感觉,当铁路修好和此时大顺的情况下,山东的农民起义、百姓反抗,都是白白送命,连为王前驱扰乱朝廷、直接崩溃朝政的可能都没有了。
因为运河、粮税、漕米等的改变,这里已然不能产生重大的影响了。
既如此,何必叫人将来白白牺牲?
如果不要白白牺牲,何不除了不叫人白白牺牲之外,再趁机干点啥,继续趁机打一打日后的经济基础?
至于说什么寻死、破罐破摔、负气自杀之类的想法,倒真是和刘钰一点不沾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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