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呼风唤雨符 皇明祖训-《锦衣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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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刻所有人都发了疯,只把云起推在墙角使劲挤个没完,锦衣卫宿舍里竟是变得与疯人院一般。

    “好了好了……”云起仓皇躲闪。

    “我说好了!”云起大吼道,把荣庆推了个趔趄。

    云起呼哧呼哧喘了片刻,道:“都别闹!正烦着呢!”说毕径直进房,狠狠摔上了门。

    锦衣卫们面面相觑,不知云起缘何发火。

    话说国之将亡,必有妖孽,大明朝廷早朝时间,见到徐云起立于龙案一侧时,几乎所有的言官与文臣都如是想。

    从云起与朱允炆各自的黑眼圈上,判断出了昨夜定是发生了一些不寻常的事。

    朱允炆呵欠连天,云起却只得苦忍着。

    黄子澄立于殿前,朗声道:“日前所奏,撤去内廷锦衣卫一议……”

    云起冷笑道:“黄太傅失心疯了?锦衣卫决不可撤。”

    那是自明朝建国三十二年来,锦衣卫首次在朝廷上发出声音,一时间满朝文武哗然,齐泰排众而出,戟指怒道:“你是什么东西?!大明朝廷焉有你等侍臣说话的地方!”

    云起得了朱允炆授意,全无畏惧,今日更是有备而来,早已想好说辞,讥道:“我是什么东西?”

    “我是徐达之子!”云起斥道:“我父乃是开国元帅,与李善长,胡惟庸是同僚,我徐家供有太祖钦赐铁券,我自太祖在位之时便入宫当差,如今皇孙继位,蒋师告老,本正使可谓三朝老臣,论资排辈,皇孙尚且要喊我一声‘叔’,哪位大人不服?!”

    朱允炆嘴角浮现出一丝微笑,似是听得十分有趣。

    朱允炆温言道:“既是如此,云叔但言不妨。”说着挽了衣袖去取笔,身旁宦官忙揭开墨砚。

    云起堪堪忍着笑意,续道:“今日逾了廷矩,云起甘领此责。然而各位大人,可是想当千古罪人?!”

    方孝孺冷冷道:“内廷制度冗繁,锦衣卫一职本无存在必要,洪武年间,太祖亦曾考虑过撤去锦衣卫职务,为君分忧,何罪之有?”

    云起反问道:“太祖撤了么?”

    方孝孺面若寒冰,不予置答。

    云起朗声道:“锦衣卫乃是前朝所设,二十二卫,以锦衣为首,此乃《皇明祖训》上所记,敢问方大学士,意欲废黜祖制,该当何罪?”

    方孝孺这一惊非同小可,不料徐云起竟是对朱元璋留书亦得知一二,朱元璋在位之时,便留下《皇明祖训》《太祖宝训》两本祖制。

    祖制上通篇俱是“不可”“要”等字眼,来为子孙后代确立了一整套明确的法规制度,并屡屡强调,若有臣子敢于冒犯、更改祖训,便应将其“全家凌迟处死”,这事说大可大,说小可小,朱元璋早就去了陰间,是否沿用祖制,全看在位皇帝。

    言官,文臣最重规矩,云起抬出了祖训,方孝孺竟是哑口无言,锦衣卫之制本未入编录,只是一两句话约略带过,但云起抓着这点无关紧要条文,咄咄进逼,又道:“方大学士没读过皇明祖训?”

    方孝孺终于想到对策,道:“规矩由人所定,亦可由人所改,当今皇上英明睿智……”

    云起大笑数声,调侃道:“方大学士改规矩的规矩,又是何人所授?”

    方孝孺只懂研读,不善诡辩,云起一开始瞎绕,廷下众文人俱是懵了,正思索云起的话时,黄子澄已暗道糟糕,不可着了这奸宄的道儿,怒道:“规矩不合时宜,便需更改,穷则变,变则通,此乃圣贤所言,有何不可?!”

    云起悠然道:“也就是说,撤锦衣卫,改祖制一奏,在当朝寻不见凭依。”

    黄子澄冷冷道:“你又有何凭依?”

    云起道:“我自然有。”

    “《皇明祖训》第九章‘内官’,太祖皇帝亲笔:锦衣卫执六廷仪仗,责王诛臣,唯听命于天子,诸臣不宣,莫可逾礼。”

    “第五章,慎国政!士人,庶民不可妄议内臣,锦衣卫可是内臣?!不可妄议祖制,黄太傅与方大学士,可是在更改祖制?若有妄改者,九族凌迟!”

    云起冰冷的声音在奉天殿内回荡,言官们吓出了一声冷汗。锦衣卫向来是所有朝臣的天敌,言官,文人天不怕地不怕,忤逆君王不过是一条命,被斩了正好成全一世清名,然而若是落到锦衣卫手上,廷杖一打下去,将人打得不死不活,半条命吊着,却是比杀头更可怕。

    方孝孺被打折了腿,如今仍是一瘸一拐,一时间文武百官无人敢看朱允炆,目光齐刷刷聚集在方孝孺的屁股上。

    云起道:“九族凌迟……各位大人若执意想改祖制,便请做好准备。徐云起甘愿奉陪,锦衣卫四十八人,尽数丢了饭碗,大人们家中老小性命,却是远远不止四十八条了。”

    殿上静了下来,黄子澄打了个寒颤,不敢再说,方孝孺却抛了拐杖,静静与云起对视,傲然道:“以孝儒蜉蝣之力撼祖制巨树,除毒瘤,肃朝纲,纵是灭十族又如何?!”

    好胆气!云起暗自赞叹道,不料方孝孺胆子竟是这么大,议事虽已陷入僵持,然而云起仍忍不住钦佩方孝孺的硬气。

    朱允炆见戏也演得差不多了,便开始打圆场,柔声道:“大学士无过,此事朕自有打算。”

    朱允炆怕的只是鸭子般叫唤不停的言官们,倒不如何惧方孝孺,当面赏了颗糖,道:“方大学士与徐正使俱是为国分忧,也谈不上孰对孰错,此事改日再议。”

    言官们这才集体松了口气,方孝孺家小的命不值钱,他们家小的命却是值钱的,自杀不打紧,拖上九族就冤了。好不容易圣明天子在位,还被诛了全族,太也说不过去。

    方孝孺势单力薄,长叹一声,不再坚持。

    朱允炆又好言安抚几句,取来奏折,道:“齐泰,数日前撤藩信报离京,如今可有回音?”

    云起心头一凛,昨日竟是忘了撤藩之事,当即凝神静听。信使到了北平么?朱棣该如何应对?

    齐泰出列道:“回陛下,周王橚已交出兵权,徙于云南;湘王柏接旨后……闭府**而死……”

    云起与朱允炆同时震了下,云起将目光投向朱允炆,见朱允炆抿着唇,眼眶略红,不发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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