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三章 今朝酒半樽(1)-《十二年,故人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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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七月也给你写了信,想问,是否要继续读下去,”沈奚幼时荡秋千,荡得高了,心会忽悠一下子飘起来,没找没落的,眼下就是这种心境,“你没回信,我又不能再耽搁,已经选了新的课程。”

    她没停歇地,还想再说。

    傅侗文抬手,无声截断她:“欧洲起了战事,倒还没影响到伦敦,可我怕打久了难离开。于是,先来了这里。”

    沈奚轻轻地“啊”了声:“是听说那边在打仗。”

    她就算再幼稚,也不会以为三爷是为了探望她而来。

    傅侗文说的这个,报纸会提到,同学也会议论。

    祸是从塞尔维亚起来的,德奥英法俄相继都被卷入。当时的她没有猜到,后来这场战事愈演愈烈。很多年后这场战争被人称作GreatWar,第一次世界大战将傅侗文送到她的面前。倘若没有这场战争,傅侗文不会万水千山到了英国,又仓促赴美,也就没有了之后的所有事。

    “那你去英国的事被耽搁了吗?”她问。

    “是去治病,”傅侗文淡然道,“到美国也一样。”

    沈奚颔首:“来这里好,这里的医生也很好。”

    又是一句傻话。

    两厢安静。

    傅侗文垂下眼,将报纸翻到背面,对折,两手握住,认真看起来。

    借着台灯的光,她悄悄端详他三年来的变化,又瘦了些,脸更尖了。沈奚幼年腮帮子圆鼓鼓的,娃娃脸,是以更是觉得消瘦,面部棱角柔和的人才好看。当然,三爷的容貌,也轮不到她来下定论。

    傅侗文眼不离报纸,忽然说:“今夜九点来这里,我有话对你说。”

    她脱口反问:“今夜?”

    傅侗文没否认。

    到晚饭时,婉风和顾义仁才露面。

    同在屋檐下这些年,三人都习惯在晚饭时说闲话,今夜却是个例外,只有碗筷碰撞的轻响,都满腹心事,又佯装全然无事。婉风和她关系再要好,说过好多私密话,只是从未提过为何会来照顾她。沈奚也是如此,一是性命攸关,二是怕连累傅侗文。

    到八点半,她将手中的笔记翻了又翻,心绪难宁。

    九点是个不尴不尬的时间,平日他们都还没睡。若是被婉风和顾义仁撞上了,怕会误了傅侗文的事。她想到厨房的柜子里有一包桂圆干,平日舍不得吃,想在考试前用来补精神,可一想到傅侗文不远万里乘船到这里,就觉得理应给他用。

    正好,也是去寻他的借口。

    沈奚没再耽搁,去厨房找到那包藏好的桂圆干,又找到鸡蛋,按照记忆里的法子来烧桂圆。锅子烧上水了,她频频看客厅里的钟,心神在火上,又不在火上,险险将桂圆烧干了。忙活着将烧桂圆倒入碗里,再看落地大钟,离九点还有两分钟。

    垫上布,端着碗,她一小步一小步挪着,上了二楼。

    到门外,意外没人守着。

    “三哥。”她压低声音。

    门被打开。

    竟是婉风。

    婉风倒不意外,笑吟吟地从她手里接过那碗,轻声埋怨:“看来这好东西,你也只舍得拿来给三爷吃了。”

    沈奚摸不清形势,没说话,跟着进了房。

    书房内,不止有婉风,还有顾义仁。顾义仁像个晚辈似的,没了平日嬉笑,规规矩矩立在傅侗文跟前。烧桂圆的味道很快弥漫开,婉风将碗放到桌上:“这是沈奚私藏的,平日不让我们碰,说是用来大考吊精神气。”

    傅侗文目光一偏,看那水面上浮着的蛋花:“只烧了这一碗?”

    沈奚惭愧:“我不晓得,他们两个也在。”

    顾义仁和婉风对视,笑了。

    傅侗文沉吟片刻,从容地将碗端起来:“你们三个,都坐。”

    那两人没客气,答应着,将屋子里的椅子搬过来。

    除了傅侗文占着的,一人一个,刚好少了一把。婉风和顾义仁自然不敢坐床,自顾自坐下,佯装无事。沈奚本就因为忽然多出两个人,局促不安,此时面对没有椅子的情况,更是纠结了,她踌躇着,是否要和婉风拼坐在一起,又怕对傅侗文显得不尊重。

    “我出去,搬一把椅子来。”她终于拿定主意。

    傅侗文不甚在意,指那张铜床:“坐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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