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月色之下,你是人间第二种绝色-《他的白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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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次,林沅安将手里的筷子摔了出去,他拍拍桌子:“娱乐圈有什么好的,你是欠骂吗?你也不看看,你在网络上被人骂成了什么样?我把你养这么大,不是让人来骂你的!你那破演技,就是等着人来戳着我林沅安的脊梁骨骂!还有江崇,通过这件事情,你应该知道你们不合适了吧!那天,江小子求我给他一个机会,说是会让我看到他对你的爱,让我看到你们有多幸福,我答应让你们试试。结果呢?出了这样的事情,只能你俩一起被挨骂!这次外界还不知道你们具体的关系,要是知道了,你以为事情会这么简单地解决吗?林徊,你们根本就不应该在一起,不说年龄差,不说你们的关系,就说性格,你从小黏人,你能受得了和江崇长时间分居吗?”

    林徊绷紧了面孔的线条,淡淡道:“受得了,我七年都等了,这短短的分离,我还会受不了吗?”

    林沅安涨红了脸:“他到底有什么好的,这次我非得分开你们不可。”

    这句话惹怒了江媛,她今天心情不好,一整天散发着的气压都格外低。闻言,她紧紧地攥起手指,眼里浮现浓郁的讥讽和强烈的怒意,冷笑出声:“对,我们江家的人都不好,就你们林家的人好,是我们江家人配不上你们林家人,那我们离开,行了吧?”

    林沅安愣了一下,怎么也没想到江媛忽然生气了。

    江媛让保姆带走妞妞和林朗,她眼眸漆黑,动了动唇:“林沅安,我发现我错了,我们江家真是不应该和林家扯上关系,不管是我,还是阿崇。”她冰冷的目光从林沅安的身上落到了林徊的脸上,“我受委屈,没有关系,当年林徊再怎么闹,我都没跟她计较过。我最后悔的是,当年让阿崇照顾她。”

    林徊手脚一点点冰凉了起来,背脊生寒,寒意渗透到了心脏里。

    “我是江崇的姐姐,我们从小没了父母,彼此相依为命,你林沅安觉得林徊优秀,我也一样。我也觉得阿崇优秀,他出身贫寒,却成绩优异、性格沉稳,清华大学毕业后入伍,没有任何背景,只有一身孤胆和铁骨铮铮,他几次在战场上出生入死。他刚当兵的那几年,他一出任务,我就几个月都睡不好,就害怕传来坏消息。好几次,他重伤住院,我都以为他会挺不过去。”江媛的嗓音有些沙哑,“林徊的确和江崇不适合,阿崇没有后台,他每走一步都至关重要。如果这一次,他没和林徊在一起,他也不会在网络上被骂成这样,更不会有了仕途上的第一个污点,更不会背上处分。”

    江媛看向林沅安,抿紧了唇:“而林徊呢,她就算被骂得再惨,还有你在身后处理。江崇只能孤军奋战,我作为姐姐,连帮他的能力都没有,甚至让他受委屈!”

    林沅安的喉咙像是被浸湿的棉花堵住了一般,什么字眼都吐不出来。

    林徊的眼眸里闪着水光,眼圈泛红,她有些安静地消沉着,没眨眼,眼泪就一颗颗地掉落了下来。

    “不是……”

    “不是什么?”江媛声音变得尖锐,“你想说你爱他,是吗?对,你七年前的爱,让他远走避开,有家不能回,你现在的爱,让他背负了骂名。你拿什么爱他?像你这样任性的千金大小姐,就不配说爱。”

    林徊的心弦崩断,心脏似是被刺破,一阵阵的疼痛,明明室内不冷,她却觉得寒意凛冽。

    喉间酸涩,她咬紧了下唇,冷汗涔涔。

    江媛丝毫不给林徊喘息的机会:“你还觉得你不是林沅安的女儿委屈了吗?呵,是,你不是他的女儿,甚至是他的污点,可是,你爸爸在知道之后,亏待过你吗?林徊,做人不能那么自私。还有江崇,他是真的对你好,如果你也想为他好,那你们就分开。”

    林徊眼里泪水氤氲,她的睫毛颤抖着,眼前模糊又清晰。

    她很久很久没哭过了,现在却怎么也停不下来,死死地压抑着更咽声。

    她只会摇头。

    她不想和江崇分开,也不肯分开。

    江媛看了看林徊的泪,眉眼动了动,吸了一下鼻子,移开了视线,她原本就不是铁石心肠之人。

    她也算是看着林徊长大的,林徊有多倔,她很清楚。

    林徊哭了很久,眼泪仿佛停不下来一般,哭到了后面,她已经没有想哭的情绪了,泪水却还在往外冒。

    林沅安盯了林徊好久,最终叹了一口气,摆摆手:“哭有什么用!”

    江媛正在生林沅安的气,根本就没理他。

    林沅安走到江媛的旁边坐下,试着缓和气氛:“阿崇的处分下来了吗?”

    江媛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绷着脸,妆容精致却显得冷淡,没回答。

    林徊思考了很多,她的睫毛轻颤,说:“爸,江姨。”

    江媛指尖微顿,嘴角下意识地抿了一下,林徊很少叫她,准确来说,林徊从来没有认认真真地叫过她。

    林徊望着窗外,夜幕四合,院子里的路灯打开了,散发着柔和的光,往远方望去,可以看到绵延起伏的山,在夜色里就像一只只蛰伏的野兽。

    这个夜晚,难得有了星星,也有了月亮。

    月亮不是那么大,光线不是那么足,但是,只要有那一缕缕莹白的月光,就足以照亮她前行的路,光晕一圈又一圈地弥漫开。

    她说:“我不会和江崇分手,江崇也不会,我们已经错过了七年,我没有再多的七年可以浪费了。我很感谢,七年前,你们让我遇到江崇,我还是成长得太慢,跟不上他的脚步。但接下来,我会努力的,努力演戏,努力做个好演员,不会再让自己声名狼藉,拖累他。”

    “这一次的事情,我很抱歉,但我知道,江崇需要的不是我因为这件事就打着为他好的名义离开他,而是同他一起并肩作战,他在战场,我守在后方。”

    林徊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林沅安的面前,蹲了下来。

    林沅安没有什么表情。

    林徊就好像小时候一样,不,应该说比小时候更加真诚,她漆黑的瞳仁水光明明灭灭,笑意漾开,弯唇:“爸,再相信我一次,好不好?如果这一次,我表现不好,你就像小时候那样惩罚我。”

    林沅安一把年纪了,自认为心肠冷硬了一辈子,商场里摸爬滚打,什么没有见过,却忽然有了不知道从哪涌出来的酸涩。

    他的喉结动了动,抿紧嘴唇,绷紧了面孔的线条,声音有些哑,冷哼:“你这臭丫头,胆子大得很,我可不敢打你。一打,你现在不会闹着说要离开林家了,倒是敢直接离开了,嘴巴一张就是——我不是林家的亲生孩子。”

    这语气听着莫名酸涩。

    林徊笑了笑,抱住了林沅安。

    抱住的那一瞬间,她觉得恍然又陌生,他们很少亲近,平时连说几句话都会吵起来,更不用说,会互相拥抱了。

    靠到他的怀里,她才觉得他笔挺西装下的身材,早已经微微佝偻,他老了,鬓角也有了白发。

    林徊脑海里,如同黑白电影般,闪过了这么多年来的一幕幕。

    时间真快。

    她叛逆,他脾气暴,两人从未有过好好坐下来说话的时候。她渴望父爱的时候,他同时遭受着被妻女背叛的痛苦。

    谁都有错,谁都没有错。

    林徊忽然想起了之前流传的那句话——爸爸也不是一出生就是爸爸啊,爸爸也是第一次做爸爸。

    她是他的长女,他对她的诞生和成长,也很茫然。

    她十八岁的时候,或许,他也有想过和她缓和关系,但她叛逆、不听话、倔强,做尽了坏事,他从她这里,得不到任何积极的反馈。他气她不听话,甚至气自己不知道怎样做一个爸爸,他们之间的鸿沟越来越大。

    幸好,他们的关系还未到来不及修复的时候。

    林沅安垂眸,手指僵硬地放到了林徊的头发上,摸了摸。

    江媛还在生气,林沅安素来嘴巴笨,不知道该怎么哄,他沉声把林朗喊了过来,低声道:“朗朗,去跟你妈说话。”

    林朗眨眨眼,跑到江媛的身边,趴在她的腿上:“妈妈,爸爸让我跟你说话。”

    林沅安:“……”

    江媛看都没看林沅安,淡淡道:“我不听。”

    林朗黑漆漆的眼睛对上林沅安的,刚想说话,林沅安干咳了一声,说:“爸爸听到了,不用转述了。”

    林朗:“哦,我去找姐姐。”

    “去吧。”

    林沅安把手里的报纸放下:“阿崇的事情,我会帮忙打点的,我们是一家人,林家就是他的后台。”

    江媛嘴角的笑意冷淡:“哪里敢倚仗你们林家的权啊。”

    林沅安目光平静:“阿崇这次受了处分,也好,他上次跟我说,他想退下来,不再战斗在一线了,调职的事情,我还能帮帮忙。”

    这下,江媛终于抬眸看向林沅安,迟疑道:“阿崇他真的想退了?”

    “对。”

    “这是为了林徊吧……”

    江媛蹙眉,沉默了良久。

    *

    第三天,网络上的骂声已经平息了下来,林徊委托的律师函已经送到了冯旭东的手里,工作室发的微博,引起了众多明星的转发,明星们也需要隐私。

    冯旭东收了不少明星的钱的事情,再次暴露,被粉丝狂喷一顿。

    而陆允儿得罪了林家,林沅安下令封杀她。

    网络信息时代,信息爆炸,阿拉伯水域海盗猖獗,亚丁湾地区战乱突起,沙特空袭当地,多个国家已经关闭了使馆,要求本国公民撤离,中国也已经暂停了护航任务。

    一个定居当地、正遭受炮火纷飞的中国华侨,发了一条微博求助,请求中国海军援助当地华侨撤离,引起了网友们的关注。

    这时候的网友似乎才想起了国家的伟大和军人的英勇,他们热情地帮助转发,让人完全想不起,这些人前一段时间还用尽了肮脏词汇,辱骂一个为人民赴汤蹈火、铁骨铮铮、屡立战功的英雄。

    林徊放下手机,望向卫生间的方向,里面传来了哗啦啦的流水声,她下床,推门进去。

    水流顺着江崇的寸头、硬板的面孔、肌肉结实的身材,滑落了下去。

    他的腿毛因为湿了,性感地贴在了腿上。

    林徊光着脚,从后面靠近了他。

    江崇听到声响,连忙关了水。

    林徊这才发现,他还是在洗冷水澡,关水是担心冷水溅到她的身上。

    江崇沉声,握住了她的手腕,不让她碰到自己:“我擦下,你等等。”

    他随意地抓了毛巾,还没擦干净,林徊就迫不及待地扑进他的怀里,她问:“你是不是过几天要去亚丁湾?”

    江崇低眸,笑了一下,声音有些沙哑:“这你都知道了。”

    “网络上早传得沸沸扬扬了,既然要去撤侨,之前你又有常年护航的经验,能不让你上吗?”

    她说着,声音就有些委屈。

    江崇干脆也不擦了,把毛巾一扔,赤着身体,横抱起了她。他俯身,将她放在床上,她一下翻过身,像一条八爪鱼一样,缠着他精痩的腰。

    林徊盯着他的眼睛,认真地问:“这一次,你的处分是什么?”

    江崇抿了抿薄唇,喉结微动,林徊说:“不许骗我。”

    他回视着她,轻描淡写:“真没什么,就是警告了一次,让我这次戴罪立功。”

    林徊又安静地看了他好一会:“是不是会影响你以后升职?”

    江崇笑:“要那么大的军衔做什么?现在的就够了。”

    林徊勾了勾嘴角,低下头,离他很近,他漆黑的眼里全部的倒影都是她,她说:“乱讲,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

    江崇漆黑的眼里浮起层层笑意,空出一只手,按住了她的后脑勺,哑声道:“但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会是好丈夫。”

    林徊的眼眸轻轻一怔,她愣了愣。

    他继续道:“这是我最后一次带队了,不过,具体是升职,还是降职,还要看我这次的表现。”

    他将林徊垂下来的长发,撩到了她的耳后。

    林徊握住他的手,瞳孔漆黑,微微蹙眉:“是因为我吗?”

    等待江崇说话的时候,她的心就悬在了嗓子眼,她不知道该怎么描述现在的心情,有高兴,因为这样就意味着,以后她不用再担惊受怕;有担忧,因为她很清楚,对江崇来说,蛟龙突击队和战友有多重要。她不希望有一天,她和他的信仰成了只能选择一方的对立面。

    江崇说:“不是,我选择离开有很多原因,我年龄大了,也该让位给新鲜的血液了。特战队员对身体素质和心理素质的要求都格外高,现在的我未必适合队长这个职位。”

    他的话还没说完,林徊就堵住了他的嘴,直直地望入了他的眼睛。

    这两天,她总觉得她的泪点很低,现在又觉得酸涩,很想哭。

    两人的唇就单纯地贴着,谁也没有动,江崇搂紧了她的腰,说:“你在家里,乖乖地等我回来。”

    林徊吸了吸鼻子:“好,你回来的时候,一根汗毛都不能少。”

    江崇嗤笑出声。

    林徊掐他的腰:“快答应我。”

    他眉心微动:“好。”

    “什么时候出发?”林徊的舌尖轻轻地舔了下他的薄唇。

    他下颌的线条微微一绷,慢慢地回吻着她,说:“后天早上。”

    林徊被他吻得喘息,却有些走神,止不住地想,亚丁湾沿岸的紧张局势,内战爆发,昨天才经历了双方的空袭,现在仍旧是炮火纷飞、枪林弹雨。

    不了解军事的键盘侠,只以为撤侨是件很简单的事情,国家只要动动手指,派一辆飞机或舰艇过去就好,却不知道,在和平时期,外国的军舰和飞机要进入别国的领海和领空就已经很困难了,更不用说现在是交火的时候,一个不小心,就很容易成为双方交火的牺牲品。

    江崇无奈,故意咬了下林徊的唇,不轻不重,只是想让她回过神来。

    但他心里也清楚,她在担心什么。

    他嗓音低沉:“放心吧,我会没事的,不要多想了。”

    他没什么睡意,就垂眸盯着她看,怎么也看不够似的。被他这样看着,不过一会,林徊也睁开了眼。

    她只是累,并不困:“你明天就回队吗?”

    “嗯。”

    林徊连丁点的困意都没有了,她不想浪费和他在一起的每分每秒,忽然道:“我上次买的摩托车,已经到了。”

    江崇瞥她一眼:“现在?”

    “对。”

    她说着,就要爬起来。

    江崇的眼风扫了她许久,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翻身起床,套上了裤子,绑皮带。他利落地穿好靴子,林徊因为疼,穿衣服慢吞吞的。

    江崇就像抱孩子一样轻松,单手揽住她的腰,提到了自己的腿上,三两下帮她穿好。

    林徊勾着他的脖颈,笑弯了眼睛:“我像不像你女儿?”

    他声音沙哑,像是沙砾滚过:“不累吗,这么晚还要出去?”

    林徊摇头:“不累。”

    她说:“等你回来,我们要个孩子好不好?”

    他当爸爸的样子,一定很温柔。

    江崇动作稍微一顿,敛眸,然后移开视线,漫不经心道:“你这么年轻,演艺事业发展得这么好,结婚就算了,还舍得生孩子?”

    林徊娇娇软软地挂在他的脖子上:“当然舍得,我是还年轻,可你已经老了,再不生,就要老来得子了。”

    “胡扯。”他将她放在床沿,蹲下,给她套上鞋子。

    摩托车就在地下停车场,在林徊的车旁。

    刚买回来,还很崭新,江崇拿布擦了擦座椅,长腿一跨,坐了上去,他试了试手感,启动。

    他长腿支在了地上,瞥了林徊一眼。

    林徊撑住他的肩膀,踩在脚踏上,横跨着坐下。

    因为顾忌着林徊,江崇开摩托车的速度很慢。

    深秋的夜里,冷风萧瑟,吹拂发丝,渗入了骨头里。

    林徊冷得缩了缩脖子,心情却很好,她笑:“我想起了在村里的日子,江崇,下一次,我们回村里吧!”

    江崇的声音在风里有些低沉,瞥她一眼,故意问:“回村里生活?”

    没想到她说:“好啊。”

    林徊是真的觉得挺好,她贴紧江崇,靠在了他的背上,她的手也不安分,冰凉的,就从他的衣摆,伸了进去,贴着他坚硬的小腹。

    江崇腹部的肌肉越发坚硬,紧实匀称,紧绷着,有着肌理的弹性。

    林徊按了按,江崇喉结滚动,声音里含着威胁:“别乱碰。”

    她哪里听得进去,摸得越发起劲了。

    江崇哼了一声:“忘记疼了是不是?”

    林徊指尖一紧,然后有恃无恐地笑:“没忘记呢,我疼着,但,更心疼的还是你。”

    摩托车绕了一圈,深夜,道路上没什么车,林徊很放肆,在他的耳畔喊了好几次:“江崇,我爱你。”

    夜风吹散了她的话,又聚拢她的心意,风里有爱的气息。

    摩托车停在了楼下。

    林徊已经有了困意,她懒懒地打了个哈欠,跳下车。她揉了揉眼睛,软着声音:“你去停车,我在电梯口等你。”

    风吹来,她的发丝遮住了眼睛,她伸手去撩,却碰到了一样东西。

    发夹。

    林徊心脏紧缩,停滞了一下,然后忽然跳动得很快,紧紧地绷着。

    她的手指摸着发夹的形状,取了下来。

    一个黑色的发夹,简单大方,上面点缀了一颗小小的草莓,和七年前的塑料草莓一模一样,只是,是水晶制成的。

    月光的清辉,在草莓上轻轻流转,折射出细微的光泽。

    林徊弯唇,抬起了眼,漆黑的眼眸里闪着光,她什么都没说,将草莓发夹攥在掌心里,微微用力,扑了上去,挂在了江崇的脖子上。

    江崇脚踩在地上,稳了稳摩托车,刚刚差点就被她的冲劲冲倒了。

    林徊笑,眼角有泪光。

    月光洒落清辉。

    她抬起眼,看着天幕上的月亮,似是晶莹的琥珀,月光倾泻,隐隐有细小的尘埃在浮浮沉沉。

    她忽然觉得恍惚,分不清是七年前,还是现在。

    时光被压缩成了碎片,蒙上了尘埃,模糊朦胧,只有江崇的身影,一直清晰,让她沉溺。

    中国大规模于亚丁港执行撤侨行动,轰动世界,全世界都在感慨着东方巨龙的腾飞——能在炮火纷飞的战乱国迅速地完成撤侨任务,成功展示了中国在外交、军事和经济方面强大的实力。

    局势动荡的第一时间,正在亚丁湾巡航的海军第十九批护航编队停止了护航,率先赴港口,准备撤离中国公民,奋战在前线,同时中国军方特地派遣蛟龙突击队特种队赴亚丁湾,带远离祖国的同胞们回家。

    林徊重新投入工作,工作的间隙,她都在关注撤侨事件。

    江崇出任务的时候,她基本联系不到他,只能从新闻上关注整件事情的发展。中国的军舰很快就到达,停靠在了亚丁港,一周后,全部中国华侨已经顺利地撤离亚丁湾,抵达安全的地方,等待回国。

    新闻播报出来的时候,整个片场几乎都在欢呼。

    电视上,所有的中国华侨都在摇晃着手里的红色国旗,他们热泪盈眶:“祖国万岁!中国万岁!”

    那一抹抹鲜艳的红色,是国家的力量,是国家的荣耀和尊严,是让我们挺直背脊的热血和忠诚。这个国家走过坎坷和磨难,经历过沧桑,但她从未让人失望,她热爱她的人民,她永远不会抛弃他们。

    “中国真的对得起大国这两个字了,撤侨真的不是派架飞机调艘舰船那么简单的事情,看看美国,号称大国,美国公民还在炮弹里等着中国帮忙营救呢。”

    “第一次因为自己是中国人感觉到自豪,祖国辛苦了,军人辛苦了。”

    “看到蛟龙突击队举着那条横幅,真的感动哭了——我们来接你们回家。中国太伟大了。”

    “喜欢这个为了自己的国民任性、强硬的中国和军队!泪如泉涌。”

    当所有人都在为祖国和海军自豪的时候,只有林徊注意到了那一条新闻——炮弹逼近,坦克扫射中国吊车,击中舰艇右翼,突击队立马对没来得及上舰的人员进行贴身护卫,但为了保护小女孩,海军副营长少校江崇意外被炸伤。

    林徊的唇色忽然发白,这么多天一直紧绷的心弦倏然断掉。

    她的脑海一片空白,心脏仿佛一瞬间被冰冻住了一般,感觉不到一丝的温度,也感受不到跳动,那股寒意,在她的四肢百骸里流窜着。

    她愣怔了好久,才觉得自己的脸上一阵阵寒凉,她颤抖着手,拨了江崇的电话。

    怎么都打不通。

    眼泪啪的一声落在了手机屏幕上,模糊了屏幕上的字,林徊攥紧了手机,一遍又一遍地拨打。

    她死死地咬着下唇,盯着已经黑下来的屏幕,心脏疼得麻木。

    脑海里,只知道,她的江崇受伤了。

    她手指用力,指尖陷入了她掌心的血肉里,刺痛,却不及她心里万分之一的疼。

    整个下午,林徊还是照常工作,参加节目,接受采访。只是,她整个人的状态有些不对,怔怔的,眼里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光,暗无天日。

    有个记者忽然提到一个比较私密的问题:“林徊,你现在还跟那个军人在一起吗?你们会结婚吗?还是就……”

    她的意思很明显,就是想让林徊生气,想让林徊否认,然后以此炒作。

    林徊绷紧了唇线,直直的一条,没有任何的弧度,她的眼圈猩红了一些,眼神冰冷,有些可怕。

    主持人刚想阻止记者再问,林徊就回答了,语气平静:“是啊。”

    记者一怔,大概被面前这个问什么就答什么的听话的林徊吓到了,她连忙追问:“目前有结婚计划吗?”

    “有。”

    助理的瞳孔微微睁大,连忙小声提醒:“徊姐,别说了,南衾姐要生气了……”

    林徊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一般。

    记者的问题更加尖锐了:“那林徊,你有没有想过你的粉丝的感受,粉丝都不希望你这么早结婚,更不看好你和一个军人在一起。”

    林徊呼吸停滞了一瞬,她勾了勾嘴角,像是觉得好笑:“军人和女明星就那么不般配吗?他在前线坚守国家,出生入死,难道还不值得我给他一个家吗?”

    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注意到,她眼角有泪光闪烁,鼻子也红了。

    林徊的情绪几近崩溃,一下就上了热搜。

    网友们才知道,林徊的海军男友前去参加撤侨任务,为了保护华侨小女孩,受了重伤,情况不明。

    记者被众人痛骂,没职业道德,胡乱瞎编。

    粉丝们也很生气,他们表示并不反感徊徊结婚,只要徊徊能够幸福就好,并且表示他们对军人的尊敬。

    记者会一结束,林徊的手机忽然打进来一个未知电话,她想也不想,就接了起来。

    她屏住了呼吸,一时间只能听到外面磅礴的大雨声,仿佛要吞没这个世界。

    那头的男声传来,沉稳:“徊徊。”

    林徊的眼泪扑簌簌地落下,她更咽,喉间酸涩,一层一层上涌,眼前一片模糊,她什么都看不清了。

    紧绷的身体倏然松懈,她双腿发软,直接坐在了地上。

    她呜咽:“江崇。”

    江崇哄她:“哭什么,我没事。”

    “你在哪?”

    江崇:“我马上要转机回国了,几个小时后,就到了。”

    他那头,声音嘈杂,信号也断断续续,突然就挂断了电话。

    林徊蜷缩起双腿,埋头在膝盖里,痛哭出声,她刚刚多害怕,害怕传来的会是不幸的消息。

    幸好,她的江崇,留守到了最后,但也平安地归来了。

    林徊第一次作为家属出现在了军用机场,天空漆黑,传来了螺旋桨轰鸣的声音,军用直升机停在了机场上。

    医护人员抬着担架,将伤员推进了救护车里,送去检查。

    另外有一辆车,送家属一同去医院。

    医生检查完了,从病房里出来,在门口等了许久的林徊,推开门,走了进去。

    江崇赤裸着上身,肤色古铜,肌肉结实分明,胸膛上斜斜地绑着厚厚的绷带,渗出了猩红的血迹。

    灯光下,他五官冷硬,轮廓深邃分明,因为受伤和多日的奔波,脸色微微苍白,气色不太好。

    他盯着她看,眼眸沉沉,舔了下嘴角,笑了:“过来,哭什么。”

    林徊扬起嘴角,笑,眼泪却仍在流淌。

    她走了过去。

    江崇单手圈住了她,另一只手里攥着一封早已经濡湿的信,只有短短的几句,是他的遗书。

    他大手用力,揉在了掌心里。

    上头已经下达了他的升调文件。

    从此以后,他以另一种方式守卫国家,也守着她。

    幸好,她没机会看到这封遗书,以后也不会看到了。

    特种兵的遗书,一面是交代——徊徊,照顾好自己,百岁后再来见我;一面是墓志铭——林徊的丈夫江崇长眠于此,他曾作战,曾恋爱,曾养过一个女孩。

    月光皎洁,银光满地,林徊关了灯,躺在江崇的旁边。

    她问他:“我的眼睛哭红了,是不是很难看?”

    江崇笑,垂眸看着她。

    银辉笼罩在她的身上,铺了一层柔和的光晕,氤氲着雾气,眼里有妩媚、有深情,撩动着他的心。

    他摇摇头:“好看。”

    “真的?”

    “真的。”

    因为月色之下,你是人间第二种绝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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