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4 搬 家-《亲爱的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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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微尘不顾她的拒绝,不声不响地在厨房帮她打下手,做些择菜叶、洗菜的杂活。

    罗姐每天过来煮两顿饭,每星期负责搞一次大扫除。所以苏微尘只要有空,就尽量每天抽时间出来打扫整理一下。再说了,为了苏时的健康,她也必须把这里弄得干干净净的,让苏时可以在舒适的环境里学习。

    罗姐十分客气:“苏小姐,你有什么忌口没有?有的话,可一定要告诉我。”

    苏微尘说:“没有,我什么都喜欢吃。”

    罗姐笑道:“现在这年头啊,像你这样好养活的女孩子实在太少了。我啊,可是遇到过很多人,葱不吃,香菜不吃,芹菜不吃,胡萝卜不吃,洋葱不吃,猪肉不吃,海鲜河鲜都不吃,我每次去菜场就是转圈,完全不知道可以买什么。”

    苏微尘但笑不语。

    罗姐说:“今天我煮猪蹄汤。小苏时他天天练琴,手的工作量太大,要给他以形补形,好好补补。”

    人与人之间是可以交心的,苏微尘一下子便感动了:“谢谢你,罗姐。我真是糊涂,从来没想到过这些。”

    罗姐笑着摆手:“你可千万别谢我,是楚先生特别交代的。要谢啊,你谢他去。我可不敢领功。”

    苏微尘轻轻地“哦”了一声,不再言语。

    罗姐道:“看得出来,楚先生跟苏时很投缘,很喜欢苏时。”

    也不知道是不是罗姐有些地方误会了,苏微尘一时也不知道怎么接话,只好低头择菜,当作没听到,打着马虎眼过去了。

    罗姐利落地做了三菜一汤,临走时叮嘱苏微尘:“苏小姐,汤用小火煨着,等吃的时候关掉就可以了。”

    苏时练好琴,在苏微尘的许可下,看了一会儿电视。苏微尘则用热毛巾给他敷了手,舒缓手部神经。这样来来回回地敷了几回,苏微尘瞧了瞧时间,见楚安城还不下来,便搁下毛巾,对苏时道:“菜都要凉了,你上去喊你楚师兄吃饭。”

    罗姐做了凉拌木耳、辣子鱼块、清炒蔬菜,外加煲了一锅热气腾腾鲜香味美的火腿笋干猪蹄汤。每个菜都很对苏家姐弟的胃口,苏时喝了两大碗汤,还吃了满满一大碗的饭。

    楚安城吃饭总是细嚼慢咽,十分斯文优雅,这回也是,只吃了一碗饭便搁了筷子。苏微尘不着痕迹地暗中观察他,发觉真如罗姐所说,楚安城看样子是真心喜欢苏时,他看着苏时大口喝汤的时候,嘴角竟不由自主地露出一抹温柔笑意。

    可她的注视最后还是被楚安城发觉了,两人四目相对,她眼睁睁地看着楚安城嘴角的那一抹微笑一点点地消失。身为女性的直觉,让苏微尘一直感觉这位楚先生似乎不大喜欢自己,甚至有点讨厌自己。

    住进来后,丁子峰经常旁敲侧击地问苏微尘她跟苏时住得怎么样。于是,苏微尘便把这个困惑讲给丁子峰听。

    丁子峰听后反而大笑:“苏微尘,你想太多了吧!你又不是人民币,怎么能奢望每个人都喜欢你呢。”

    苏微尘当然明白丁子峰所说的道理,她却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她总不能傻兮兮地跑到楚安城面前问他:“楚先生,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还是我哪里做得不对?”于是就只好一直这样下去。

    吃过饭,整理好厨房的苏微尘穿了围裙戴好了手套,取了小喷壶和小剪刀,给盆栽修剪枝叶,培土浇水。最近又长了好多小多肉,她便在餐桌上铺上大报纸,用了小瓷盆移栽。

    这时苏时拿了几张票跑了过来:“苏微尘,楚师兄有好多音乐会的赠票,说要带我去欣赏,说这也是一种学习。苏微尘,你要不要陪我们一起去?明天晚上就有一场。”

    苏微尘拿下手套,探手揉了揉他柔软的头发,故意把他的头发揉成了一团马蜂窝:“好吧,我就勉为其难地陪我们家苏时一起去吧。”

    苏时躲避着她的“魔爪”:“臭苏微尘,再弄乱我的头发,我就不喜欢你了。”

    苏微尘跟他对着干:“苏微尘就是喜欢弄乱苏时的头发。”

    苏时抱头躲避:“苏微尘,大坏蛋。我再也不要理你了!”

    苏微尘乐得哈哈直笑。

    “厨房里有剥好的石榴,快去吃吧。”

    “好的。”苏时转身折进了厨房,端出了白瓷碗,“咚咚咚”跑上了楼,“楚师兄,吃石榴啦!”

    楚安城正在起居室翻阅一本关于音乐方面的理论书。他从书本中抬头,目光定定地落在颗粒饱满的石榴籽上,如凝固了一般,许久未动。

    “楚师兄,可好吃了。”苏时把碗递到他面前。

    楚安城这才回过神,淡淡地道:“你吃吧,师兄我不吃石榴已经好多年了。”

    苏时颇为好奇:“为什么?苏微尘说石榴很有营养。”

    良久,楚安城的声音才淡淡地响起:“以后有机会,师兄再告诉你。”

    吃过晚饭,苏时穿了苏微尘给他准备好的格子小西装和黑色小大衣,拍着苏微尘的门:“苏微尘,快点哦,就等你了。”

    “好了好了。”苏微尘补了点唇色,拉开了房门。

    看着眼前一大一小的两个人,她不禁一愣。同样穿了黑色大衣的楚安城与苏时站在一起,似兄弟装又似父子装,给人好有爱的感觉。

    苏微尘默默地低头瞧了一眼自己手上拿着的黑色呢子外套,内心纠结不已:自己是不是应该去换一件其他颜色的外套?不然三人活脱似穿了亲子装!

    楚安城抬腕看了看手表:“走吧。快开场了。”

    大神发话了,苏微尘咽了口口水,默默地打消了回房间换衣服的念头。

    路上,楚安城对苏时细心叮嘱:“等会儿你在欣赏音乐的时候,留意一下钢琴手怎么处理跟乐队的关系。”

    苏时听话地应了一个“好”字。

    苏微尘有时候不免会有些吃醋。苏时这家伙平时对她这个亲姐姐可没什么尊敬可言,可是对他的楚师兄,则乖巧得像只小白兔,楚安城指东,他绝对不会往西。

    音乐厅里暖意融融,苏微尘第一时间帮苏时脱了外套,又细心地帮他整理了小西服。苏时做了一个耍帅的动作:“苏微尘,我帅不帅?”

    苏微尘随口答他:“摔!摔得碎掉了!”

    苏时问:“苏微尘,那楚师兄帅还是我帅?”

    苏微尘没料到他会问这个问题,一时被问住了,呆了两秒。楚安城像座塔一样矗立在旁,再丑她也得说有气质吧!更何况,他本身就是个自带光芒的个体。于是,苏微尘掩饰般地微微一笑:“呃……都帅。”

    苏微尘说完抬头,没料到楚安城正怔怔地瞧着自己,便直直地撞进了楚安城深沉的目光里头。不知为何,他的目光怪异得紧。苏微尘觉得有些莫名的脸燥耳热,便闪躲着收回了目光,掩饰一般地挨着苏时坐了下来。

    苏微尘穿了一件基础款的黑色小礼服裙,围了一条驼色的羊绒围巾。不知是楚安城的目光太灼人还是室内温度过高的缘故,平素柔软服帖犹如第二层肌肤的围巾,此时却仿佛裹了沙砾,粗粗地扎人。苏微尘强忍了许久,终于还是忍不住,把围巾摘了下来。

    她的v领其实并不低,只裸露了一截白瓷般细腻的脖子,但领子仿佛向下无限延伸,让人心荡神驰。楚安城坐在苏时身畔,搁在一旁的手掌捏握成拳,面上一点表情也无。

    方才,苏时问了那个帅不帅的问题后,他便屏住呼吸在等待。最后,终于等来了她那漫不经心的敷衍答案。

    平日里的音乐会,台上的演奏者弹错一个音符,楚安城通常都会蹙眉。但那一晚,他整个人仿佛中了邪般,完完全全在音乐之外徘徊。别说听错漏了,偶尔连弹奏的是什么曲目,他都要缓缓凝神细听几个节拍方能想起。

    听完音乐会,楚安城道:“苏时,说说你的体会。”

    苏时说:“今天的指挥对音乐速度、色调、节奏都把握得特别好。”

    楚安城点了点头:“对。每个细节都处理得细致分明,布局严谨,层次分明。弹奏每一部作品都要心怀虔诚,要有敬畏之心。”苏时认真受教。

    车子停在了一个红绿灯路口,楚安城忽地问:“苏时,你饿不饿?”

    苏时摸摸瘪瘪的肚子,诚实地点头:“有点饿了。”

    楚安城淡淡地微笑:“师兄带你去吃夜宵。有一家火锅店,他们家的汤头和自制调料天下无敌。”

    苏时这个小吃货顿时眼睛发亮:“天下无敌的调料,我和苏微尘必须去尝尝。”

    不过苏微尘怎么也没有料到,楚安城这样身份的人会带他们七拐八绕地进了一家弄堂小店。

    店里的装潢极简陋,好在是白墙木椅,环境十分洁净。此时虽然已经是深夜了,但这家店依旧人声鼎沸。

    楚安城熟门熟路地来到店里唯一的一张空桌旁坐下,然后利落地点菜:“牛骨清汤锅,加份生牛肉,然后蔬菜随便来四份。另外再来一份这里的特色牛杂。”

    瘦瘦的老板响亮地吆喝了一声:“好,这就上锅。”

    是最老式的小炭炉,砂锅往上头一搁,不过片刻,便听见用牛骨头熬制的汤头在砂锅里头“噗噗”地冒着热泡。

    只是看着就很有冬天的感觉,更别提诱人的香味了。香味调动了苏时的全部感官,他小狗似的嗅着,皱着鼻子微笑:“苏微尘,看着就好好吃的样子。”

    苏微尘替苏时盛了一碗,吹凉了才递给他:“慢点喝,当心烫着。”

    苏时尝了一口后,发出了一声惊叹:“苏微尘,这汤真的好鲜好好喝啊。你尝一口。”他舀了一勺浓汤递到她嘴边。苏微尘张口喝下,果然极其醇厚鲜美。

    这就是他们家的苏时。每次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总是会第一时间想到她,想与她分享。

    苏微尘凝望着苏时垂下的乌黑长睫毛,温柔地微笑。

    这世上,抬头而见的日月星光,低头而见的细草繁花,忽然相见的雨水彩虹,随风偶遇的树木芬芳,匆匆而过的相视一笑,还有这有缘品尝的美食,都是生活中潜藏的微小幸福。只要用心,就能感受到!

    对面坐着的楚安城因她嘴角绽开的那一抹微笑而骤然捏紧了勺子的瓷柄。

    店里当日新鲜的牛肉,肥瘦相间,切成薄片,搁在沸腾的汤锅里轻轻一涮,吃起来肉味浓郁,鲜美无比。

    苏时大快朵颐,心满意足地再三夸赞。

    “那下次师兄再带你去别的地方吃好吃的,去不去?”煦暖灯光下,楚安城眉目间是从未有过的温柔。

    苏时笑眯眯地说:“必须去。跟着师兄有美食。”

    回程的路上,吃饱喝足的苏时打着哈欠很快便靠着苏微尘的肩膀睡着了。车子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在静寂无声的半明半暗中,后座的苏微尘抬头便会瞧见楚安城的侧脸轮廓。

    她总是不明白,为什么他看她的眼神里总是隐隐带着厌恶。

    车子到家停下后,苏微尘本想摇醒苏时的,但楚安城拉开了车门,弯腰探了进来,默不作声地一把抱起苏时,便往大门走去。

    苏微尘负责开门。进门的时候,楚安城停下了脚步。苏微尘这才发现,他今日穿了系带休闲鞋,现在这情况他自己根本无法脱鞋。苏微尘便蹲下身,替他解鞋带。

    很快,苏微尘便解开了鞋带,她取过了搁在一旁的拖鞋放置在楚安城的脚边。但楚安城许久没有反应,苏微尘抬头,只见楚安城垂着眼怔怔地站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苏微尘叫道:“楚先生。”

    楚安城似被人从梦中唤醒一般,倏然回过神。下一秒,他面无表情地伸脚穿上了拖鞋,抱着苏时径直上了楼。

    他又回到了平日的冷漠。仿佛方才吃饭时的温柔不过是昙花一现,转瞬即逝。

    苏微尘望着他上楼的背影,沉默无言地跟了上去。

    楚安城把苏时搁到床上,沉睡着的苏时一点也没察觉。他只是侧了侧身,找了一个自己舒服的姿势,再度入眠。

    苏微尘拧了热毛巾,帮苏时擦脸擦手。最后,她又给苏时掖好了被子,才俯身在他额上轻轻落下一吻:“晚安。”

    转过身,她才愕然发现楚安城双手抱胸,靠在门口,一直未曾离开。不过,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会不过一秒,楚安城便如往常般,冷淡地收回了视线,转身而出。

    苏微尘在他身后低声道谢:“麻烦你了,楚先生。”

    楚安城停下脚步,背对着她,停了停,才道:“不客气。”

    他说的是不客气三个字。

    但事实上,每一个字,都淡漠客气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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