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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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能找出话来敷衍的!你放心!”

    “您可别忘了,监狱里的守是认识您的呀!”莎夏提醒着母亲。“假使他们看见您在那边,那么……”

    “我不会让他们看见!”母亲欢喜地说着,显得非常有把握。

    在她心里,一向都不怎么热烈地微微燃放着的希望,突然就病态般地,十分明亮地燃烧起来了,使她非常兴奋……

    “或许,他也会……”她麻利地换着衣服,心里这样想。

    一小时之后。

    母亲到了在监狱后面的空地上。

    大风围着她飞舞,鼓起了她的衣服,不停地撞在了上冻的土地上,凶狠地摇撼着母亲走过的菜园的破栅栏,又反复冲击着监狱那不很高的围墙,然后滚进墙里去,卷起了院子里的喊声,把这些喊声吹得四散开去,再抛到天空之中。

    天空上的白云很快地飞了过去,露出了不大的青天。

    母亲身后是菜园,前面是块墓地,在她右面十俄丈的地方,就是监狱。

    墓地旁边,有一个兵士正在拉着长索训练马。还有一个兵士和他并排站着,脚跺得很响,一边叫嚷,一边吹着口哨,还不时地大笑……除了他俩,监狱附近再没有别人了。

    母亲慢悠悠地走过他们身边,朝墓地的围墙走过去,同时,用余光瞥着右面和后面。忽然,她觉得自己的两条腿猛的抖了一下,接着脚就像冻在地上一般不能向前移动了,——从监狱的转角后面,有个驼背的男子背了梯子,好像路灯清洁夫平时那样匆匆地走了出来。

    母亲害怕地眨了一下眼睛,迅捷地朝那两个兵士望了一眼,——他们正在一个地方踏着步,马也正围着他们跑着;她急忙又朝背梯子的人看了一眼。这时,他已经把梯子靠在了墙上,正不慌不忙地往上爬去。

    他朝院子里招招手,就很快地走了下来,躲到墙角后面。

    这一刻,母亲的心脏跳得异常快,自己都能听到扑通扑通的声响。但她只感到每一秒都过得特别慢。

    梯子靠在暗色的墙上,墙上全是泥斑,石灰已经脱落,露出了里面的砖,所以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有梯子。

    忽的,墙头上露出了一个黑头,渐渐地又露出了身体,跨过墙头,便顺着墙爬了下来。紧跟着,又露出了一个戴着大皮帽子的头,一团黑黑的东西滚到了地上,很快地在墙角后面消失了。

    米哈依洛挺直了身子,回头看了一看,猛地摇了摇头……

    “逃吧!逃吧!”母亲用一只脚在地上跺着,话又不敢嚷出来。

    她的耳朵里嗡嗡地响了起来,传了很响的叫喊声,——现在墙头之上露出了第三个脑袋。

    母亲两手抓住胸口,茫然无觉地望着。一个长亚麻色头发、没有胡子的人头,好像要和自己的身体脱离关系似的,猛地冒了出来,接着,又在墙后消失了。

    喊叫声越来越高了,越来出越猛烈了。警笛的尖细的声音随风飘过来。

    米哈依洛沿着墙根走去,已经走过母亲身边,走过监狱和住房之间的那块空地了。

    母亲只觉得雷宾走得太慢,头抬得太高了,——无论什么人只要朝他的脸上看一眼,就会永远记住这个脸。

    母亲耳语一般地说:

    “快……快……”

    监狱的围墙里面,有什么东西啪地一声响,——可以听见打碎了玻璃的声音。

    那个叉开腿站在地上的兵士,将马牵到了自己的身边;另一个兵士把手拢放在嘴上,向着监狱喊着什么。喊完之后,他把脸转过来,侧耳静听那边的话。

    母亲紧张地向四周了一遍。

    她的眼睛虽然看到了一切,可是却不相信这是真的,——她想象得非常可怕、非常复杂的事,完成得竟是这么容易这么快!说实在的,这种迅速的行动使她茫然若失,不知所措,仿佛在梦中。

    街上已经没有雷宾的踪影了。一个穿大衣的男子在走着,一个女孩子在奔跑。

    从监狱里面跑出了三个看守,他们紧排在一起跑过来,另一个兵士围着马跑着,拚命想要上马,可是那马偏就乱蹦乱跳,不让他骑上身,周围的一切好像也随着颠动着,不能平稳下来。

    警笛不断地吹着,好像吹得透不过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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