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失散的弟弟-《彼时花开君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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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对池郁,真的不用再惦记,只是心里某个地方还是隐隐抽痛了下,不知是遗憾以前那些美好的回忆,还是感叹一段爱恋就这样逝去。
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如此难受。
阿诺许久未见淘淘与小白,陪我一起跟它们玩了好久,不住感叹它们比上次胖了足足一倍,对此玉珑十分骄傲,毕竟我不在的时候都由她代为照顾,它们胖了,自然是玉珑养得好。
吃过晚饭后阿诺在我房里玩了一会儿,不久便被玉珑赶回了房间,嘴里念叨“虽是孩子却也不能这样在姑娘家的房间里待着”,再往后便是如常洗漱与休息,白日里的纠纷都在黑夜里归于平静。
今晚我自然不能一觉睡到天亮。
大街上更夫打了二更,我便从床上爬起,穿好衣服后走了出去。周卿言的园子并不难找,就在沁竹院的隔壁。院门口守着马力与另一名壮年男子,见到我时微微颔首打了招呼,便带着我往里进。
马力轻轻敲门,说:“主子,沈姑娘来了。”
屋内周卿言说:“进来。”
马力替我推开了门,示意我进去,待我进去后带上门离去。我打量了房间,靠墙的柜子上放着满满的书籍与书卷,明显是他的书房。
红木书桌上堆着一摞摞的文书,每摞叠得都有半个阿诺那样高,周卿言就躲在文书的后面,专注地看着手中信件,俊美脸庞在温暖的烛光下异常柔和。
他眼都未抬,淡淡地说:“愣着干吗,还不替我磨墨。”
我上前磨起了墨,看他迅速看完手中信件,拿起毛笔蘸墨书写,洋洋洒洒写了几乎多于信件本身的文字。写完后将信件摊平放在一边,又从上面拿出一封拆开阅读,再蘸墨,再书写,再摊开,将上一封已干的信件叠好放回信封。
他一直重复着以上几个步骤,看信——提笔——回复——摊平——叠书信,其间我与他都没有说话,气氛虽然沉默却不会尴尬,意外地让人觉得平和。
过了很久很久,他才放下手中毛笔,说:“替我倒杯茶来。”
我倒了茶水,却没递到他手上:“茶水凉了,我叫人换壶热的。”
他半合着眼,说:“嗯。”
我出去请马力换壶热水,回来时见他单手支着额头闭眼小憩,玉般白净的脸庞上满是疲惫。我轻手轻脚地关门,他却还是被吵到,说:“你过来。”
我走到他身边,他指了指脖子,说:“替我揉揉。”
我看了眼丝毫未曾减少的书件,一手按上他的脖子:“这么多?”
他眯着眼:“嗯。”
当丞相原来有这么多事情要办?
他似乎知道我心里所想,指着一叠折子,说:“这是大臣们给皇上的奏折,皇上等我看过以后给他意见。”又指向另一叠书信,“那是近几个月国内大大小小灾患的汇报,”再指向另一叠文书,“这个是大臣们向我推荐的优秀人才,等我看过以后向皇上引荐。”
我不禁有些佩服,果然做不一样的事拿不一样的工钱,他的事情比我的累多了。
门外马力已将热水送来,我替他倒了杯茶,他喝下几口后舒服地眯起眼,说:“你可还记得我曾说过自己有个弟弟?”
我点头:“嗯。”就是那日与杨呈壁比谁更惨时说过的弟弟。
“我当真有个弟弟,比我小十二岁。”他一手拿着杯子,任由热气朦胧了双眸,“我父亲与母亲生他时已是老年得子,喜悦之情自然不在话下,我那时已有十二,虽然对突然多出一个弟弟还不习惯,但只要父亲和母亲喜欢,我便开心。”
他突然看向我,笑了下,说:“这是我第一次与你说起他们。”
我不知该说什么,只好再次点头:“嗯。”
“我母亲是京城有名的望族千金,那时父亲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士兵,他们由一段英雄救美的故事相识继而相爱,即使我祖父祖母极力阻挠,母亲还是坚持嫁给了父亲。”他发自内心地笑了下,“然后便有了我。”
“父亲十分争气,从一个士兵成为将军,功绩累累,与现在的傅大将军旗鼓相当,哦,对了,他们当年是极好的战友。”他沉默了下,“我弟弟刚出生第二年,父亲便遭人嫉恨算计,先皇听信谗言将父亲定罪,本该满门抄斩,在傅将军的保全之下,我与弟弟幸得存命,只是永生不得入京,且被卖给他人世代为奴。”
我……我不知他竟有这样的过去。
“我被卖入洛阳一家府里当工,三年后被傅将军派来的人找到,赎回卖身契救了出来,而弟弟却不知被转到哪里,失去了踪影。”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满脸淡然,眼里却有掩不住的失落,“自此我改了名字上京,与当今圣上结交,在傅将军的帮助之下向圣上坦白了所有事,圣上英明,但碍于某些原因无法替我父亲翻案,只劝我来日方长。我自知翻案不易,一心辅佐他处理朝中事务,一步步坐到了现在的位子。”
他看向我,说:“外人知我叫李青煜,其实我真名叫周卿言。”
我原以为周卿言只是他外出的化名,没想到竟然是他的真名。
“我有能力之时,便派人去寻找弟弟,找了好几年都没有音信,三年前终于有了消息。原来弟弟辗转被卖到了扬州一户布商府里,当时与他一起进府的还有一名同龄少年。”他顿了下,“那人便是子逸。”
我听到这里不自觉皱起眉头:“那你亲生弟弟呢?”
他自嘲地笑了声,说:“说来不巧,我到时他正因为做错了事,被当时的管事打得昏死过去,管事怕闹出人命,直接将他扔到了偏僻地方,回去只要说他逃跑了,便与他毫无瓜葛。”
我深知依他的性格不会轻易放过那名管事:“那名管事现在人呢?”
他似笑非笑地睨着我:“放心,他还好好地活着。”
我挑眉:“是吗?”
“自然。”他说,“我替他张罗了好几门貌美妾侍,供他们好吃好喝,生活无忧无虑。”
我诚实地说出心底想法:“你怎么会对他这样好?肯定在其他地方动了手脚。”
他眼神一动,满意地笑说:“果然还是你懂我。”又云淡风轻地说,“他娶了四房美妾,除去第三个每个都生下一子,我让他们与孩子共享天伦之乐,只是满月之时,孩子便被送走,然后原先恩恩爱爱的美妾整日哭闹,恨他入骨。”他眼中闪过冷意,笑说,“虽然得子,却一辈子无法团圆,如何?”
我不禁打了个冷战,那人过错在先,他这样睚眦必报,虽然过激却……却叫我不能斥责。
若有人这样对待阿诺,我肯定也会数倍奉还。
“至于子逸,”他将话题带了回来,“你可知我为何对他这般宠溺?”
我摇头,心底却隐隐有个念头浮起。
“子逸以为我不知,当日是他与弟弟起了争执,跑到管事那里告状,才害得弟弟被打得昏死。”他笑笑,“我给他所有他想要的,让他以为所有的东西都是属于他的,对于一个其实一无所有的人来说,是否很美好?”
是,很美好,但当失去的时候也会最彻底地崩溃。
我没有想错,他根本不是真心对周子逸好,只是用捧杀的方式在毁灭他。
“当日欺负过他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周卿言缓缓地笑了起来,“我痛苦,必然要拉着他们一起下地狱。”
我只犹豫了一小会儿,便伸出手拍了拍他,说:“没事了。”
他怔怔地看着我,继而笑问:“你方才是在安慰我吗?”
我点头:“嗯。”
他拉起我的手,得寸进尺地将脸贴上:“我有件事情想和你说。”
我毫不客气地将手收回:“什么事?”
“你的师弟,阿诺。”
阿诺?“怎么?”
他仰起头,黑眸亮光熠熠:“他长得……几乎与我父亲一模一样。”
我听到这话不禁睁大了双眼:“阿诺?”与周卿言是兄弟?
他面上泛起笑容,说:“我不过猜想而已。”
“我完全无法将你和阿诺联想在一起。”周卿言的长相属于俊美至极但不显阴柔的那种,而阿诺不过是普通的少年,甚至连俊俏都算不上,这样的两个人若真是亲兄弟……还真叫我大吃一惊。“你弟弟身上可有任何相认的胎记或其他?”
他摇头:“没有。”
我思忖片刻,说:“不瞒你说,阿诺是我爹三年前在路上捡回来的,至于在何处遇上,他也没有说清楚。”
他眼中闪过亮光:“此话当真?”
“自然。”我说,“而且捡回来时阿诺已经失去了记忆,根本无法得知他是什么身份,遇上了什么事情。”
他放在桌上的手掌缓缓握成拳头,嘴里却心平气和:“这样的话,他更有可能是我弟弟。”
我虽相信他,却还是忍不住问:“你当真确定他长得像你父亲?”
他啼笑皆非:“你会记不清自己生父的长相吗?”
我张了张口,无从解释。
我确实记不清,因为我从未见过。
他见我脸色有异,长眸稍稍眯起:“我和你说了这么多事,倒还不知你的身世。”
我自然知礼尚往来这个道理,毕竟他对我说了如此隐私和重要的事,相比之下,我那些事就显得十分平常:“我从小在山上长大,锦瑟是我的妹妹。我爹门下一共有六名弟子,池郁是三师兄,阿诺则是最小的师弟。”
他沉默半晌,说:“你分明还有事情瞒着我。”
果然再细的表情也逃不出他的眼吗?
“我,”我十分艰难地开口,却试图平淡地说出这句话,“我并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
他眼神一凛,神情十分严肃:“你并不是你爹娘的亲生女儿?”
我知他会惊讶此事,却不知为何如此严肃:“嗯。”
“那你妹妹锦瑟?”
“锦瑟是爹娘的亲生女儿。”
他不再说话,俊脸一片沉思,接着说:“这事你可有告诉池郁?”
“不曾。”我再迟钝也知道他的话有其他意思,问,“你这样问是什么意思?”
他却立刻神情自若,意味深长地笑说:“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我知以他的性子,不想说的话不论我如何问都不会说,只好作罢,说:“你可有想好如何与阿诺相认?如果他真是你弟弟的话。”
他沉吟半晌,说:“我本想找那个管家来认,但仔细想想,他就算认出来了也不一定会说。”
他若承认阿诺就是当年被打的孩童,以后的日子恐怕就难过了。“那周子逸呢?你说他可有认出阿诺?”
“极有可能。”他,“只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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