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05 第五章 风 起-《恋上,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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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歌卿直到此刻,终于知道女儿已经不再是四年前那个被她捧在手心里的女儿了。这几年的经历、在外的生活,已经令她真正成长,成熟懂事了。

    这是件很好的事情,却也是一件不怎么好的事情。

    如果可以,世上的每一个母亲,都希望自己的儿女可以一辈子单纯到底。这样的话,至少说明一生顺遂无忧。

    但孩子们的这一生,如果命中注定该是他们去经历的,必须由他们一一去经历。笑的、哭的、爱的、恨的,谁也无法代替。

    眼前的这个女儿真的长大了,大到已经想要保护她,为她遮风挡雨了。

    蒋正璇从小到大,从未见过母亲在她面前流眼泪,更不用说这样子的落泪,心里一惊,急道:“妈,你怎么哭了?”陆歌卿噙泪微笑,欣慰地摸着她的长发:“傻孩子,妈妈这是高兴。你放心,你爸不会有事的。”

    蒋正璇听得出母亲陆歌卿在宽慰她,若真有这么简单,母亲也不会为此急出一场病来。既然母亲不想她担心,那么她就“不担心”好了。蒋正璇嘴角扬出微笑的弧度:“那就好,爸爸没事就好。那我就放心了。”

    陆歌卿顿了顿,又神色黯然地说起了蒋正楠的事:“至于你大哥的事情,想来你也已经知道了。钱家怕被我们拖下水,所以你爸被调查的事情一出来,他们就急急忙忙地提出解除婚约。还在圈子里四处地宣称说什么两人性格本就不合,早就想分手之类的话。虽不是什么谎话,但总叫人心寒……所谓的患难见真情,可见那钱家是只能共富贵,不能同患难的人。既然这样,再加上你哥……你哥一点想挽回的意思也没有,所以我倒觉得这样子分开也不是什么坏事!”

    陆歌亲卿说到这里,不由得长叹了口气:“璇璇,这就是所谓的跟红顶白,一沉百踩!社会就是这个样子的。”

    蒋正璇忆起钱会诗对她一直颇为友好和顺的态度,一时不免感慨,沉默了半晌,方问道:“那大哥的意思呢?”陆歌卿:“我也问了你大哥,他只说了句该怎么样就怎么样,让我不要操心,安心养病,家里还有他在呢。”

    蒋正璇宽慰母亲道:“大哥这几年来看过我很多次。每次看到他,我都觉得他过得似乎并不快乐。妈妈,我到了现在才明白。人的一生是有命运的。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怎么也不会是你的。妈妈你就别操心了,让大哥自己决定吧。”

    蒋正璇看到过大哥真正开心欢愉的样子。那是在跟许连臻在一起的时候,他的目光中总含着淡淡宠溺,总是在不经意追随许连臻移动。常常因为许连臻一个动作就会不自觉地嘴角上扬,眼中星光闪烁,眉角眼梢喜悦满足,每每像是个得到了糖果礼物的孩子。

    那样子,应该就是爱吧!大哥他是爱许连臻的!

    在纽约的孤单时光里,蒋正璇经常会想起许连臻。她与许连臻之间,多么复杂的关系啊,比八点档的电视剧还狗血。但这么狗血的事情就是活生生地发生在了她身上。

    最后的结局便是没有结局,许连臻离开了她大哥,离开了洛海,从此无人知道她的行踪。而她蒋正璇一个人远渡重洋,在无人认识的国度寂寞成长。

    最初的光景,她是真的恨许连臻!她一直把许连臻当成自己最亲的闺密,毫不吝啬地与她分享自己所有的欢欣喜怒。然而,到头来才发现,她竟然才是自己未婚夫心心念念恋着的那个人!

    世上再没有比这个更荒谬、更难以容忍的事情了!

    可在纽约长长的日子里,她居然会经常想起许连臻。想起两个人一起被绑架时,她曾经不顾一切地想救她。想起她曾经陪她逛街、购物、喝咖啡、吃甜点。

    想起所有所有发生过的点滴。

    大约是因为她一个人在纽约太孤单寂寞了吧!所以会胡思乱想!

    蒋正璇常常会这么告诉自己。

    陆歌卿拍了拍女儿的手,喟叹道:“是啊。到了如今,我总算是知道了什么是儿孙自有儿孙福。妈妈以后再也不会要求你们什么了,只要你们开心就好。人啊,转眼就一辈子了,开心最要紧,妈妈不能代替你们去生活的。以前妈就是没想通这一点,所以啊……唉!”

    生命中一切的喜与怒,哀与乐,得与失,都需要自己去一一经历。没有谁可以代替!

    陆歌卿偶尔也会想起了那个总是轻言轻语的娴静女子——许连臻。她不是傻子。当年正楠出了车祸后的表现,她就知道了正楠爱那个女子。要不是深爱,后来怎么会千方百计又把她找来。要不是那女孩子跟叶英章牵扯得那么深,又坐过牢,她或许当初也不会……

    正楠最后是跟身家清白、门当户对的钱会诗在一起了。可他每次看钱会诗的眼睛,永远是平淡温和的,仿佛只是在看一个旁人,一点欢欣喜悦的情动也没有。陆歌卿是过来人,怎么会不明白,儿子蒋正楠无论是因为什么原因和钱会诗在一起,都不会是因为他爱她。

    某次与钱会诗的聚会,陆歌卿看到了她带出来的那条泰迪犬——许连臻一直养着的那条泰迪狗,名字叫小白。正楠居然将会诗瞒在鼓里,光明正大地把这只狗一直养在身边。他难道是疯魔了不成!

    第二日,陆歌卿特地为了那条叫小白的泰迪犬上了儿子的办公室。蒋正楠听后一言不发,默然许久,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背对着她,轻轻说了一句:“妈,我就剩下这一条小白而已。”正楠从没有用这么低沉哀伤的口气跟她说过话,陆歌卿一下子怔在了那里,原来想兴师问罪的念头似被一桶冰水当头浇下。她这个儿子从前是不可一世的意气飞扬,如今却消沉至此。旁人不知,却只以为他更成熟稳重了。

    正楠背着光站着,背影寂寥又悲怆,她第一次意识到正楠对许连臻的感情或许比自己以为的要深得多。陆歌卿忽然不知道自己可以说什么。在那一刻,陆歌卿甚至有点后悔自己当初让许连臻离开的决定。她数度暗暗地问自己:真的做对了吗?

    从那时起,陆歌卿再没有过问过儿子和钱会诗之间的事。哪怕是后来一度蒋正楠想与钱会诗分手,钱会诗特地约她出去喝下午茶,她也只淡淡地说:“会诗,你知道的,我呢,是一直很喜欢你的。只是你们年轻人之间的事情,我们长辈不好随便插手。这样吧,阿姨我在正楠面前呢,就当作不知道这件事。过几天,把你们叫回家吃顿饭,你找个机会跟正楠好好谈谈。”

    蒋正璇明白母亲为什么没有再说下去,这些年来许连臻、叶英章、聂重之这几个名字,一直是她们之间的禁忌,彼此都刻意地回避。

    蒋正璇问道:“妈妈,这些年都没有连臻的消息吗?”陆歌卿蓦地抬头瞧着女儿。蒋正璇垂下眼,低声问,“大哥喜欢的那个女孩子,许连臻,她……她一点消息也没有吗?”

    陆歌卿摇头:“我不清楚。”而后叹了口气,“就算你哥再把她找回来,我也不会再去管了。你哥爱怎样就怎样?再说了,都这些年了,她如今这个岁数也应该已经结婚生子了,哪里还会再跟你哥纠缠啊。”

    母亲的话不无道理。时间将一切铺垫成了过去!都过去了。

    只是,蒋正璇一直疑惑的事情是,许连臻跟大哥纠缠了几年,在这几年中,难道对她大哥蒋正楠一点点喜欢也没有吗?回想以前,许连臻一颦一笑,对大哥显然并非一点情义也没有。或许是中间杂缠的人和事,实在太多太多了,比如她,比如叶英章……

    蒋正璇顿了许久,方轻轻地问道:“那叶大哥呢?”陆歌卿端着瓷杯的手顿了顿,缓缓地将杯子搁在瓷碟上,道:“你走了以后,叶英章主动要求调回了五福,现在已经是五福公安局的副局长了,工作上算是年轻有为。不过到现在还是没有结婚。你爸出事后,你叶伯母也有心,特地打过两次电话给我,宽慰我许久……又说起家里之事,唉……都是一本难念的经。你叶叔跟叶英章两人到如今还是不开口的。你叶伯母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她呢,一心只盼着叶英章早点结婚,给她生个孙子。”

    有人爱又有人伤害,这大约就是人生吧。当年那段纠葛中的几个人,都各自伤心、伤神、伤身。

    回到家的第一个晚上,躺在自己熟悉的床上,蒋正璇辗转难眠。在跟母亲的细谈中,她和母亲各自回避了关于聂重之的事情。陆歌卿不提,是因为怕提及女儿不想提的往事。蒋正璇不提,是因为不想母亲担心。

    蒋聂两家都是洛海世家,自爷爷的那辈就有了交情。在洛海御南私立高中,聂重之跟大哥蒋正楠两人一见如故,十分投缘。此后,聂重之三天两头地往蒋家跑,母亲陆歌卿看着他一路长大到了如今,待之也犹如自己的半个儿子。

    当年在她怀孕的事情暴露后,陆歌卿对聂重之是又气又恨又恼的,但后来见聂重之任打任骂的,再三求娶,姿态摆得如此之低,倒也心诚。再则考虑到男女之间的事情也不是一是一,二是二那般可以轻易说清楚的。陆歌卿一时也不知道如何是好,思虑再三,反而劝女儿:“璇璇,你好好考虑一下,就算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

    陆歌卿是过来人,她见聂重之的模样,显然并不是因为肚子里的孩子才这般对璇璇的。瞧着倒像是情根深种,不能自已。平心而论,陆歌卿倒也不是不满意叶英章,他们蒋家与叶家自然是知根知底的,只是叶英章……叶英章对璇璇,不能说没有感情,只是吧,陆歌卿一直觉得璇璇太过于爱叶英章,太过于在乎、迁就他了。

    爱情就是这么一回事,谁先爱上谁、谁付出的多,谁就是输家。璇璇在跟叶英章的感情里,明显就是输家。璇璇收敛了自己的各种小脾气,小心翼翼,委曲求全。陆歌卿这个做妈的看在眼里,心里自然不是个滋味。她陆歌卿的女婿可以什么都没有,但是最起码要疼璇璇、爱璇璇,无论什么事情都要把璇璇放在第一位。

    叶英章显然不是。而反观聂重之,倒是一副活脱脱被璇璇吃定了的模样。

    作为母亲的陆歌卿,当然是希望璇璇嫁一个人,嫁一个爱她而多过她爱他的。这样子的生活,璇璇才会更为幸福吧。所以她才会开口一劝。

    而大哥蒋正楠则一直沉默,他只对她说了一句:“璇璇,你的人生由你自己决定。无论什么决定,大哥都永远支持你。”那段时间大哥为了她,跟聂重之断了交。

    但她怎么可能会答应聂重之的。她恨他都来不及。她这辈子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做叶大哥的新娘。可那个时候,所有事情都赤裸裸地摊在了刺目的阳光下,无所遁形。所以,再没有可能了!

    那个时候的她第一次清醒地意识到,这辈子都再没有任何可能了。她再不可能嫁给叶大哥了。

    这些年,蒋正璇每次一看婴幼儿产品的广告,就会条件反射般地立刻换台。在纽约街头,看到辣爸辣妈单手抱着幼儿,英俊有型地过马路,或在花园里甜蜜玩耍等场面的时候,她都会逃避似的别开脸,快步而过。

    曾经的她,总以为摆脱了聂重之,她就解脱了,彻彻底底地解脱了。所以她疯了般地想离开,离开洛海,离开那一团的杂乱无章。可是,她错了,这几年,就算她离开了,她也从未彻底解脱。

    哪怕她再三刻意地遗忘,但她总还是会在不经意间想起聂重之,想起那个失去了的孩子,比想起叶英章更多。

    她不懂,自己这到底是怎么了?

    第三天下午,大哥蒋正楠风尘仆仆地赶了回来,给了蒋正璇一个大大的拥抱。蒋正楠跟从前一样,宠爱地揉着她的头发:“我们的小璇璇总算学成归来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好好陪陪妈。”

    大哥的怀抱一直像高大的山峰,为她一路遮风挡雨。蒋正璇紧紧地搂着他:“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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