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页 从梦境中醒来,就像跑了一个漫长的五十公里越野,耗尽了全身的力气。 她没有心情、没有精力再去“验证”什么。 在宁馥忽然离开的那个下午,太阳是那么刺眼,那么苍白,仿佛一瞬间就蒸发了所有她快乐的源泉。 ——院长说,是她几个月前摔到头的那一次伤埋下的隐患,淤血就是她大脑中的定时炸弹。 半个月前她一个人灭了将近整支敌人的游击队,带回了人质和俘虏;一个月前她带着医疗队,从战场上抢下了数百名伤员;三个月前,她们去河边打水,她“刷刷”两下,就斩杀了一条毒蛇,顺便抓了两个俘虏回来。 她那么年轻,却让所有人都觉得只要有她在,就有了主心骨,有了定心丸。 一起去交换俘虏的战士们亲眼目睹过她的强悍,悄悄给她起了个外号叫做“铁医”—— 既指她的战斗意志,也指她的工作技能。 这叫法在前线的作战部队广为流传,说这位“铁医”是钢铁的手腕,花朵儿的面庞,被她治得“嗷嗷”叫的时候,就全靠盯着她那张让人心神飘乎乎的脸来当止痛剂了。 就是这样一个人,在一个平平无奇的午后,毫无预兆地倒下了。 刚给那受伤的俘虏换完纱布。 宁舒英后来又在那个世界停留了三年。 战争结束了,回国的时候她和医疗队的同志们也受到了热烈的欢迎,享受了英雄般的鲜花与掌声。 在宁馥离开后,她又经历了许多次战役,从前线横飞的血肉和震天的炮火中往下背伤员,在条件简陋的临时医院里给战士做手术,亲手挽救了许多条生命,也亲眼目送了许多次牺牲。 她的医术和胆量成长得一样快。 回国后,缺了一只脚的邓蔚卓好几次找到她,想要通过她的回忆,写一篇关于宁馥的文章,宁舒英最终答应了他。 并不是被所谓的“执着”打动。 她只是想……不管还能在这个世界停留多久,她应该让宁馥的名字,被这个世界的人记住。 但她也保留了她的私心—— 在猫耳洞里度过的雨夜。 没有成熟的,吃了以后嘴巴会变成紫色,说话会大舌头的浆果。 还有许多个她主动凑上去嘀嘀咕咕,而宁馥笑着回应的,在晒满白被单的战地医院中的午后。 这许多私藏的回忆,让她在三年的时间里不至于茫然失措。 在与邓蔚卓访谈的最后,宁舒英简单地总结道:“她是一个好医生。” 邓蔚卓赞同地写下了这句话,一字未改。 出于同志的关切,他问宁舒英,回忆起战场的经历,是否会让她感到不适? 宁舒英只是摇摇头。 她不会做噩梦了。 宁馥是一个好医生。 哪怕是失去了自己的记忆,在这个世界,带着一个拖油瓶,在战火硝烟里,把这瓶子保护得完好无损,连一丝擦痕都重新打磨抛光。 但凡她还记着这份情谊,但凡她还记着“战地医生”的职责—— 她就再不会破碎了。 宁舒英慢慢走到床前,爬上去,蜷缩进被单和枕头之间。 即使宁馥不在,床品也是经常更换,只有洗涤剂普通的柠檬气味。 但宁舒英却感到舒适。 她不会再做噩梦,不会再脆弱不堪,不会再任性妄为…… 但她有一点想妈妈了。 第(3/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