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江崇,我喜欢你,你当我男朋友吧-《他的白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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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沉着脸,面无表情地盯着林徊。

    林徊扑腾着,还要重新抱住他。

    他蹙眉,手上用了力,两腮咬紧,声音加重,喝道:“林徊!”

    林徊抬眸看他,红唇倔强地抿成了直线:“干吗!”

    “回房间去。”

    “我不。”林徊眼里的黑越发浓郁,“我说我喜欢你,你听到了没有!”

    江崇眼里怒意翻滚,甩下了她。

    他眉目凛冽,长腿迈开,大步往外走去,声音似是寒潭冰水:“你冷静冷静。”

    林徊冷静不了。

    江崇开始躲避她,可是屋子这么小,她只要找到他,就要缠着他,毫无顾忌地告白。

    江崇避无可避。

    林家传来好消息的时候,林徊正拽着江崇的手臂,叽叽喳喳地说着话。

    江崇老旧的手机一阵震动,充满了杂音的铃声响起。

    小小的模糊的屏幕上,闪烁着林沅安的名字。

    江崇没有避开林徊,直接按下了接听键。

    林沅安的声音有些大,充斥着显而易见的欢喜:“阿崇,你姐姐早上生了,一个男孩。”

    江崇侧眸看了一眼林徊,他蹙着眉,喉结滚动,却没有及时回话。

    他现在避开也晚了。

    这部老旧的手机严重漏音,林徊离得又近,连她爸话里的兴奋,她都听得一清二楚。

    她嘲讽地想,当然兴奋了,老年得子,证明自己宝刀未老,足够他兴奋了。

    林徊的胸口针扎一般疼痛,只觉得满腔的热情,突然就被人泼了一盆冷水,从头冷到了脚。

    她不受控制地想,这个孩子是不是会夺走她的一切?

    他是江崇的亲外甥,是林沅安好不容易盼来的亲儿子。

    她控制不住从心底深处冒出来的酸意,垂在身侧的手指缓缓地收拢、用力,她轻轻地吸了一下鼻子。

    林沅安没有听到江崇的声音,又在电话里问了几句。

    江崇薄唇微动:“嗯,我姐还好吗?”

    林沅安:“还不错,她现在睡了,早上来住院来得匆忙,所以生完了,才给你报喜。”

    江崇低低地嗯了声。

    林沅安问:“徊徊怎么样了?她最近有没有听话一些?”

    江崇瞥了一眼林徊,淡淡道:“挺听话的。”

    林沅安嗓音低沉,叹了一口气:“阿崇,这次真是麻烦你了,徊徊那孩子,除了脾气犟了些,也不太坏,忽然送走了她,我最近也想她了,突然没她在身边闹……”

    林徊面无表情,抿紧嘴唇,眼眸里闪过一丝几不可见的嘲讽。

    江崇说:“她挺乖的,最近在复习,数学知识补了不少,也很上进。”

    林沅安有些惊讶:“你说徊徊愿意学习了?”

    “嗯。”江崇面孔的线条紧绷了一些,虎口收紧,“她也快高考了,还剩下一两个月,我这边能教她的东西有限,不如让她回去读书。”

    林徊终于明白了江崇的意思。

    他要赶她走了,他要让她走了。

    她猛地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盯着江崇看,漆黑如墨的瞳仁里跳跃起了两束火光,红得灼人。

    她攥紧拳头,骨节泛白,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我不回去。”

    江崇置若罔闻:“我的休假时间也快结束了……”

    他话还没说完,手机就被林徊抢了过去。

    林徊红着眼圈,脸色难看,不等江崇反应,就冲着电话那头的林沅安吼:“我不回去。”

    林沅安没有说话。

    江崇冷下了脸,两腮的线条绷得不能再紧。他伸出手,用力按住了手机,一言不发。

    林徊清晰地在他黝黑的眼眸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而他的眼里,没有一丝光芒,只有黑暗。

    他在生气。

    有一股怒火从林徊的身体深处蹿了出来,让她不能思考,她几乎被这火焰吞噬。

    她的语气倏然冷静了下来,手却紧紧地拽着手机。

    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江崇,她对电话那头的林沅安冷静地说道:“我不回去,你想知道原因吗?”

    江崇眼眸一缩,眼睛黑沉得可怕,他伸手要拿回手机。

    林徊背过身,一边往外跑,一边冲着电话冷声道:“因为我喜欢江崇,所以我不想回去,我想和他一直在一起,我想当他的女朋友,我想和他结婚。这下你满意了吧,是你亲手把我推到了江崇的身边。”

    她一口气说完,不等林沅安反应,就狠狠地按下了通话结束键。

    身后的江崇已经追上了她,伸手就拽住她的后衣领。

    林徊猛地刹住了脚,手机却没拿稳,顺着惯性的力道,被摔在了地上,成了两半,碎片飞溅。

    江崇脸色彻底沉下来,目光阴冷,跳跃着黑色的火焰,他紧紧地咬着后牙:“林徊,你闹够了吗?”

    “我没闹。”

    林徊说:“你不相信我喜欢你吗?我说了我喜欢你,我就是喜欢你!”

    江崇盯着林徊,沉默了许久,两腮线条紧绷,大步迈开,弓身,拾起了手机。

    零件早就散落,外壳也碎成了好几片。

    江崇试着拼凑,按下开机键,却怎么也开不了。

    他抿紧了嘴唇,往外走去。

    林徊跑了出来,跟在他的身后:“你去哪里?”

    江崇走到村长家,跨了进去,从裤袋里掏出一包烟,是当地的烟草牌子,味道烈,便宜。

    他递了一根给村长,笑了一下:“李叔,你家里的电话机还能使吗?借我给我姐打个电话。”

    村长大笑:“跟李叔客气啥,进去打吧,你手机不能使了?不灵了?叔帮你看看。”

    江崇把摔坏的手机递给了村长。

    村长看了一眼跟在后面的林徊,道:“这个是你姐夫的娃?”

    江崇嗯了一声,没有回头看林徊,径直进了屋,拨打电话。

    他不记得林沅安的电话号码,但记得他姐的手机号。

    嘟了几声后,那边有人接起。

    仍旧是林沅安。

    他似乎气得不轻,憋足了劲,压抑着怒火:“阿崇?林徊呢?叫她过来!”

    江崇垂下眼睑,说:“林徊是为了气你,才故意那么说的。”

    林沅安难以压下怒气:“叫林徊过来!”

    林徊靠在门框上,遮住了外面的光线,眼角眉梢流露出了冷笑:“他叫我接电话,是不是?”

    她走过来,接过电话,抬眸,盯着江崇的眼睛,语气平淡道:“怎么了?”这句话是对林沅安说的。

    林沅安听到了林徊的声音,怒火燃烧:“林徊,你方才说的那些话,有本事再说一遍。”

    林徊冷笑了一下:“你以为我不敢吗?我喜欢江崇!听清楚了吗?我林徊,喜欢江崇,是女人对男人的那种喜欢!”

    每个字都格外清晰,掷地有声。

    江崇的唇线没有任何的弧度,直挺挺的,手指紧紧地攥起。

    他面前的林徊,红了眼,眼里有怒火,也有决然。

    她说:“我十八岁了,我成年了,我有权决定我喜欢谁,我也会为我的喜欢负责。我是你女儿,你应该比谁都清楚我的性格。从小到大,我没有喜欢过任何一个人,江崇是我喜欢的第一个人……我很认真,爸爸。”

    林沅安怒道:“林徊,闭嘴!你才几岁?你懂什么叫喜欢?你有什么资格说喜欢!孽子!你知不知道江崇跟你是什么关系!你想让我被人戳着脊梁骨吗……”

    林徊一直垂着眼眸,不说话。

    林沅安极尽了所有的力气来骂她。大约是气急了,他一时噎住,怒吼声戛然而止。

    那头传来一阵嘈杂忙乱的声音。

    纷纷沓沓的脚步声,混乱的人声,间夹着医生和护士的喊声:“林先生,林先生……快!扶他去床上,准备降压!通知林先生的家人!”

    林徊的心脏悬在了嗓子眼,她攥紧了电话筒。

    电话那边是护士着急的声音:“喂?您好?您是林先生的女儿吗?林先生晕倒了,您快过来吧,这里是省医院。”

    她说完,匆匆地挂断了电话。

    林徊的唇死死地抿着,怔然地听着那头的嘟嘟声。

    她脸色苍白,茫然地看向江崇,嘴巴张开了几次,却什么也没说出口。

    江崇移开视线,不去看她。

    他冷静道:“你去收拾东西,我送你去镇上。”

    林徊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鼻子泛酸,有莫名的委屈,无穷无尽地涌了上来,顺着血液流动的方向,迅速地在四肢百骸里流窜着。

    她眼前模糊了一瞬,江崇的身影也跟着模糊,只剩下一个高大的轮廓,硬朗而冷漠。

    有眼泪滴在了手背上。

    她背过手,胡乱地抹了把眼泪,掀开厚重的棉布门帘,往外面跑去。

    江崇还是一动不动,脸上的神色难以辨析。

    过了一会,他弓身掀帘出去。

    院子里的村长把手机递给他,拍了拍他的肩膀,问:“那丫头怎么哭了?被他爸爸骂了,还是被你骂了?”

    江崇没回话,喉结上下滚了滚。

    村长当他默认:“她也就一个小女娃,你跟她较什么真啊,而且那丫头也在咱们这待了有一段时间了吧?城里的千金大小姐,不容易啊。”

    江崇依旧沉默。

    他垂眸看着手机。

    这一部手机算是报废了。

    李叔看出他想要用手机,二话不说,把手里的小灵通塞到了他的手里。

    “先拿去用,没手机也不是个事儿。”

    江崇粗粝的手指摩挲着小灵通的外壳,紧了紧手指,说道:“谢谢了,李叔,我先回去了,要是有家里有什么需要帮忙,就去找我。”

    村长笑得露出了牙齿:“成,你快回去看看那丫头。”

    江崇到家的时候,没在外面看到林徊的身影,

    他站在她紧闭着的房门前,目光幽深难辨,手指握成拳头,然后又渐渐松开。

    他刚刚明明没看到她落泪的样子,现在却可以清晰地在脑海里勾画出她的每一个表情。

    她这一次的哭泣,不同于以往。

    她性格嚣张,甚至有点跋扈,大笑的时候肆无忌惮,哭起来也弄得地动山摇,但刚刚,她小心翼翼地隐藏着。

    他的心里忽然柔软成湖水,生出了几丝心疼。

    江崇的胸口轻轻地起伏了几下,他蜷曲着手指,敲了几下门板。

    里面没有回应。

    他停顿了一会,握成拳头,继续敲。

    他沉声:“林徊,开门。”

    还是没人回应。

    江崇说:“再不开,我就砸门了,我数三声。”

    结果,他还没开始数,林徊突然就打开了房门,她的身影出现在他的面前。

    江崇低眸看她,视线扫过她微微有些红肿的眼睛,然后落在了她身边的行李箱上。

    她已经整理好了行李。

    江崇瞳仁乌黑,盯着她的眼睛,两颊的肌肉有一瞬间的紧绷。

    林徊说:“让开,我把行李箱拉出去。”

    江崇没动,好半天,才让出了小小的空间。

    林徊人先跨出了门槛,再拽了一下行李箱,却怎么也动不了。

    行李箱的轮子卡在了门槛上。

    她咬了一下牙,用力地拉了一把,箱子还是一动不动,心里淤积的郁气越来越厚重,她气不过,狠狠地踹了箱子一脚。

    箱子没事,她却被绊倒了,一屁股往后摔在了地上。

    地板坚硬冰冷,撞得她从尾椎骨传来了剧烈的疼痛,就像是骨头裂开了一样。

    林徊又疼又气,满腔的怒气无处发泄。

    她直接坐在坑坑洼洼的地上,蜷曲起双腿,埋头在膝盖里,无声地落泪,一点一滴,落在了她的裤子上。

    她紧紧地咬着牙根,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音。

    江崇唇线绷得紧,他蹲了下来,目光定定地盯着她头顶上的发旋,喉结轻轻地滚动了一下。

    靠得近了,他听到了少女压抑的哭声。

    面前的林徊,是受了伤独自舔舐伤口的小兽。

    江崇没说话。

    林徊却猝不及防地抬起了头,朝他扑了过去。

    少女清甜的气息萦绕在他的鼻息之间,她漆黑的眼眸湿漉漉的,满是温柔潋滟的水汽和几分独有的倔强。

    她半跪着,紧紧地搂着他的脖子,小声地呜咽着。

    脸就埋在他的脖颈上,热气、呼吸和眼泪,全都贴在了他的皮肤上,他脖子上的动脉跟着剧烈地跳动了一下。

    第二次了。

    她第二次在他的怀里哭泣。

    这一次,她什么话也不说,只是哭,压抑得让人心疼。

    江崇回抱住她的肩膀,钳制住她肩膀的手指越来越紧。

    他的脖子一片濡湿。

    有眼泪,也有她湿润柔软的唇贴出来的。

    江崇的身体一直都在紧绷着,他时刻控制着自己的反应,时刻提醒自己,面前的这个小女孩比你小了十岁,她才刚刚成年,她还是……你姐姐的继女,你名义上的外甥女。

    哭了不知道有多久,林徊开始说话了,她的声音带了鼻音:“江崇,我问你,你姐姐生了孩子,你开心吗?”

    江崇也不知道他到底开不开心。

    他从小就和姐姐相依为命,现在多了一个血脉相连的人,是应该开心,但也没多开心。

    他侧眸,又盯着她趴在他肩膀上露出的侧脸看。

    或许是,他知道她会不开心。

    林徊自嘲地笑了:“我知道你们都很开心,我是不是很坏,可是我开心不起来。那个孩子的出生,就会让我……”

    她手指用力地攥紧,牙齿咬得紧紧的,隐约有些颤抖。

    “就会让我……让我想起……我妈和我妹妹死去的惨状。”

    她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了起来。

    那天的一幕幕如同电影放映一般,在她的脑海里闪过。

    满目猩红的血,弥漫开来,她妈妈和妹妹的面孔都被撞得血肉模糊成一团,浑身伤痕累累,不见一处好肉。

    而坐在后座的她虽然也受了伤,却活了下来。

    她还记得,她倒在血泊里,挣扎着要爬去妈妈和妹妹的身边,却怎么也动不了,只能无力地看着妈妈死不瞑目的双眼。

    在车祸发生的前一刻,她妈妈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徊徊,妈妈不能带你走了,今天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是你爸爸对不起我。

    谁也没料到,一辆大货车忽然失控地朝她们冲撞了过来。

    那样可怖的画面仿佛撕裂了时空,带着惊惧扑面而来,转瞬就可以吞噬林徊。

    林徊的眼眸像是被那样的血色染红了一般,她颤抖着嗓音:“江崇,我很早就知道爸爸对妈妈已经没有感情,可是,我怎么也想不到,在妈妈去世后,不到半年,他就再婚了。”

    她的睫毛重重地颤抖着:“那个人还是我家的保姆,妈妈离开后半年的时间里,她曾是我最亲近的那个人,她陪着我,给过我温暖……”

    她没有说出那个名字,但江崇知道,那是他的姐姐。

    他垂下眼睑,嘴角绷直。

    “可是我从来没想到,她会勾引我爸爸,怀上我爸爸的孩子,取代我妈妈的位置……所以,她之前对我好,是不是也只是她的计谋罢了。她只不过是想成为这个家的女主人,而我也只是她上位的工具而已!”

    “从小到大,我都只是工具,小时候,妈妈用我和妹妹,来博取爸爸的关心。后来,妈妈去世了,我用叛逆的自己做工具,来博取爸爸的关注。我不明白,只有我活下来,就是我的错吗?我们都失去了亲人,为什么他要恨我?他不再夸我成绩优异,也不再夸我跳舞跳得好,更不会夸我乖巧了,在家里,我们彼此是隐形的。”

    直到她变成了不良少女,逃课、打架、泡吧……一点一点堕落,然后一点一点地博取他可怜的关注度。

    她恨他,恨他绝情,因为他执意离婚,逼得妈妈不得不立马搬出林宅,才会匆匆忙忙间出了车祸;恨他多情,发妻去世不过半年,就娶了新人进门;恨他冷漠,从小到大,她在这个家里,没有获得过几丝温暖。

    以致,只要有人给了一点点温暖,她都想狠狠地抓住,不肯放过。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江崇身上甘冽的、充满男人味的气息,微微抬头看他的下颌,线条流畅,冒出了青色的胡楂。她想也不想,伸出柔软的手指,轻轻地抚摸着,又硬又扎手,却又透着性感。

    她还想往下摸,才刚刚碰到喉结,下一秒,她的手就被紧紧地攥住了。

    江崇没说话,喉结上下滚动。

    林徊感受着从江崇掌心传来的干燥热度,静静地说:“行李箱太重了,轮子好像也有点坏了。”

    江崇嗓音微沉:“嗯。”

    她声音有些小声:“我不想走,江崇。”

    江崇沉默了良久,虎口收紧,又松开。

    “江崇,我是真的喜欢你,很认真。”

    “刚刚在我爸面前,说的不是气话。”

    “我喜欢你,是想和你结婚的那种喜欢。”

    她说完,微微抬高了身体,猛地就强吻上了他紧抿着的薄唇。

    这些天的偷袭,让她早就熟能生巧。

    江崇眼眸深沉了一些,黝黑,不见光泽。

    他的手,渐渐收紧,彻底地将她的小手包在自己的大掌里。

    不过一会,干燥的掌心里,就渗出了温热的汗。

    大概是迷了心窍,中了蛊一般,他没有动,反倒缓缓地收拢起了手指。

    却在对上她视线的一刹那,胸口一阵颤抖,他猛地偏过了头,握住她瘦削的肩膀,推开她,两腮微动:“够了!”

    骨节用力得隐隐泛白。

    “不够!”林徊看着他,“江崇,你明不明白,我不想走……”

    没有人回答,沉默了许久,这样的寂静让人难堪,林徊气得脸上一片红一片白。

    然后,江崇听到自己鬼迷心窍的声音:“不想走,那就不走了吧。”

    林徊漆黑的瞳孔微微放大,刚想要说什么,刺耳的小灵通铃声打破了两人的暧昧僵持。

    江崇身体一僵,松开了攥着她肩膀的双手,抿起嘴角,摁下了小灵通的接听键。

    声音有些沙哑:“喂?”

    电话那头的人是江媛,江崇的姐姐,林徊的后妈。

    江媛的声音有着生产过后的虚弱:“阿崇?”

    江崇低低地嗯了一声,轻轻地看了林徊一眼,站起来,往外走。他避开林徊,关上了院子的门。

    江媛似乎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深呼吸了好几次,尽力调整着情绪,才问:“你喜欢林徊?”

    江崇几乎没有思考就否认了:“没有。”

    江媛的心就往下沉了沉,她和江崇从小相依为命,没有谁比她更熟悉她的弟弟,如果江崇真的对林徊没有任何的心思,这样荒唐的问题,往常的他根本不会回答。

    江崇大概也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对劲。

    他手臂的肌肉微微收紧。

    江媛气得说话都有些不稳了:“阿崇!林徊她才几岁……她就是一个孩子,你到底看上她哪里?你知道不知道,你已经二十八岁了,你比她大了十岁!”

    江崇舌尖顶了顶上颚,目光落在了黄土地上的一颗小石子上。

    “她年纪小,或许连喜欢是什么都不知道,更何况,她现在这样叛逆,你能保证她说的喜欢就是真的喜欢吗?”

    “你应该知道,她为什么被送到村里去吧?如果她听话,沅安何必送她去参加那什么节目录制?”

    江媛一直没听到江崇的声音,心已经沉到了谷底。

    她送林徊去阿崇那,考虑过他俩的年龄差,以及阿崇的稳重成熟,从来没想过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她深呼吸一下,克制着情绪,换了平静的语气说:“阿崇,我和林徊的关系怎么样你也清楚,她对我那样反感,你觉得她有可能喜欢上我的弟弟吗?”

    “她就是小孩子心态,越不让她做的事情,她就偏偏要做。”

    “她说她喜欢你,只是为了气我和沅安,或者说,她是为了挑衅我。”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你们是真心喜欢……也不会有结果的。”江媛狠下心,咬牙道,“阿崇,就我们家的条件,沅安不会同意林徊跟你在一起的。他虽然对林徊很凶,但不管怎么样,林徊都是他女儿。更何况……她还是你名义上的外甥女。你和她在一起了,你让我和你的小外甥,如何在林家立足,又有何颜面去见其他人?”

    “阿崇,姐姐求你了……为了姐姐和你的亲外甥,你也不能和林徊有任何一丝的情感纠葛……”

    江媛又问他:“徊徊现在是不是不肯回来?”

    江崇松开了紧紧攥着的手指,依旧没有说话,两腮动了动。

    江媛沉默了一会儿:“那只能这样了……阿崇,你回部队吧。”

    江崇的手指顿住,手臂上的青筋起伏着抽动了一下,线条冷硬。

    “你回部队,是斩断这段奇怪感情的苗头最好的办法。你回了部队,林徊就找不到你,她小孩子心性,过一段时间,找到新的事情做,就会忘记你。这样对你俩都好。”

    江崇嗓音艰涩:“知道了。”他顿了一下,“姐夫怎么样了?”

    “没事,年龄大了,高血压,禁不得刺激。林徊这次把他气得不轻,你也看到了,他这身体,根本禁受不住更严重的刺激。阿崇,你也不希望你的小外甥小小年纪,就没有了爸爸……”

    江崇还是那句话:“知道了。”

    他知道了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

    他挂断了电话,从裤兜里,摸出了烟。

    没点燃,他将烟咬在唇齿间,又有些烦躁地取了下来,一下重、一下轻地用手指按捏着,耳畔不停地回响着这句话——“过一段时间……她就会忘记你。”

    他的唇线越来越紧绷,半晌,凉薄地嗤笑出声。

    两根火柴咔嚓一声,点亮了幽蓝色的火焰,他凑过去,点了烟,猩红的一点微微闪烁。

    静静地靠墙站立着,直到一根烟燃尽,江崇决定在一周后,返回部队。

    林沅安知道了他的决定,感慨万分,打了电话来:“阿崇,姐夫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徊徊这孩子太叛逆了,什么话都敢乱说,幸好你懂事,你回部队后,姐夫会好好照顾你姐姐的。”

    这句话恩威并施。

    江崇比谁都清楚。

    但是,林徊什么都不知道,她只知道,她爸突然又肯让她继续留在村里了。

    她解数学题的时候,突然抬眸看了一眼江崇,感慨:“有没有觉得很神奇,当时我爸送我去参加节目的时候,我死都不肯,现在又死都不肯离开。”

    江崇看了她一眼:“你快点做。”

    林徊又埋头做了一会,说:“我收拾箱子的时候,才发现我爸给我带了好多作业,我根本就做不完。”

    她絮絮叨叨:“其实有些时候,根本就不是我不想作业,只是我感觉我根本做不完,反正做不完也要挨骂,不做也要挨骂,那我何必做呢。”

    江崇轻笑了一声:“歪理。”

    林徊停下笔,支着下巴,眼眸弯弯,盯了江崇好一会,把脸凑到了他的面前,倏然问:“我们现在是男女朋友的关系吗?”

    江崇静静地看着她,目光平稳。

    林徊:“我都强吻你那么多次了,我要对你负责。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男朋友。”

    她放下笔,把凳子往江崇那边挪了挪,双手勾住他的脖子,仰头看着他笑。

    林徊也不知道她在笑什么,就是单纯地很开心,想到可以看到面前的这个人,可以和他说话,可以抱他,可以吻他,她就很开心。

    江崇垂眸看她,抿了抿唇线,没拒绝,也没答应。

    林徊说:“男朋友都会帮自己女朋友做作业的,江崇,你也帮我做好不好?”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抱多大希望。

    没想到,江崇看了她一会,说:“什么作业?”

    “就我家庭老师布置了好几篇作文,你帮我写一篇,好不好?嗯?好不好?”

    林徊蹬鼻子上脸,几乎快要全部赖在他的身上撒娇。

    江崇同意了,但说了没有下次。

    林徊连连点头,随口道:“知道啦,知道啦,你要是再帮我写作文,你就是狗。”

    江崇:“……”

    江崇写的作文又快又好,文笔优美、结构完整、叙述有条有理,林徊吃到了甜头,第二天晚上又缠着江崇写。

    江崇斜了她一眼,拒绝的意思很明显。

    林徊说:“哎呀,很简单啦,就一篇作文呢,你只要花上半个小时,就能拯救一个花季少女啊!”

    江崇嗤笑她:“昨天说了再帮你写作文就是狗。”

    林徊摆出一副可怜巴巴的表情:“好吧,狗,帮我写作文好不好?求求你了。”

    江崇:“……”

    最后一周的相处,是林徊记忆里最甜美的一周。

    虽然江崇仍旧板着一张脸,说话的语气也依旧冷冷的,但他对林徊,算得上有求必应。

    他们去看了日出,也看了日落,江崇简直无所不能,林徊只要看到他,一颗心就安定了下来。

    他们一起去拾柴火,一起劈柴,一起烧火,一起煮饭。

    他们去镇上逛街,什么东西也没买,林徊也很开心。

    然后,那一天早上。

    她还在睡觉,房门倏然被人敲响,力道很轻,却很急促,不停地被拍着。

    林徊扒拉着头发,有些不耐烦地打开了房门。

    是妞妞。

    妞妞很着急:“徊徊老师,江叔叔都走了,你怎么还在睡觉呀?你没去送他吗?”

    林徊的脑子一团混沌,她过了好几秒,思绪才缓了过来,愣愣的。

    她问:“谁走了?”

    “江叔叔呀。”

    “走去哪?”

    “回部队。”

    林徊的脑海里一瞬间闪过最近发生的事情,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咬紧牙根,往外冲去。

    出村的土路上,空荡荡的,没有任何人的身影。

    妞妞跟在她身后跑:“徊徊老师,江叔叔早走了,现在已经到镇上了,我们追不到他的。”

    林徊不相信,她不敢停下脚步,就害怕,她一停下,就错过了他。

    跑了很久,筋疲力尽。

    被石头一绊,她狠狠地摔在了地上,掌心磨破了皮,从膝盖传来剧烈的疼痛。

    她穿着睡衣和拖鞋,头发散乱地坐在地上,紧抿着唇,咬紧了牙根。

    两腮微动,眼眶却微热。

    眼泪滴落下来,眼前的世界,模糊了又清晰,清晰了又模糊。

    有脚步声响起,林徊猛地抬头,眼里亮起了火光,又一下熄灭。

    是村长。

    村长看到她这样,叹了一口气:“丫头,阿崇托我先照看你,他说今天下午就有人来接你回去。”

    林徊更咽,心脏疼得像是被一把锋利的刀刺伤。

    江崇真的走了,不告而别。

    “他去哪里了?”她的声音很低。

    “阿崇回部队了。”

    林徊咬紧牙根:“他的部队在哪里?村长叔叔,你告诉我他部队的地址,好不好?我去找他。”

    她抹了一把眼泪。

    村长被她哭得心软,但他真的不知道江崇部队的地址。

    “丫头,村长也不知道,阿崇是特种兵,他们部队的地址和任务都是军事机密,我哪里知道呢?他现在这一走啊,我也真不知道多久后,才能见到他……”

    林徊咬紧了下唇。

    妞妞人小,步子也小,现在才追上林徊。她气喘吁吁,站在了林徊的面前。

    林徊忽然抱住她,埋头在她的脖子处,无声地哭着,除了偶尔忍不住的更咽。

    妞妞用短短的手臂抱住她,萌萌的童音很认真:“徊徊老师,别难过,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你和江叔叔也会再重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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