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页 因为要照顾伤员,宁馥他们这些医疗队的战士其实并没吃多少东西。 还剩煮过方便面的汤也很有滋味,两个人一人盛了一碗。 宁馥就把小袋子里的牛肉干拿出来,泡进汤里吃。 热腾腾的面汤一浸,风干的肉干就变得好嚼了。 这么吃一碗,浑身发发汗,别提有多舒服。 就连宁舒英都沉醉得忘了刚刚欲言又止的苦闷。 ——她在自己生活的世界里,什么龙肝凤髓没吃过?可现在回想起来,却连是什么滋味都已记不清楚。 但她肯定,没有哪一样比此刻的牛肉干美味。 意犹未尽地抹抹嘴,宁舒英凑近宁馥,“他为什么给你这个?排长是谁?” ——她是不是需要考虑捍卫一下父母爱情?虽然这个时代她记忆中的父亲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宁馥将汤喝完,摇了摇头。 “不知道。” 那位排长同志虽然因为撞到头傻乎乎的,但显然人不错,知道了自己的兵朝义务兵乱发脾气,还勒令人来道歉。 但只是萍水相逢的缘分,她根本连人家姓甚名谁都不了解。 她猜,他说自己长得美,或许是在恍惚中看见了家乡的谁吧。 牛肉干很好吃。 宁馥想,希望他家乡的姑娘,还有机会吃到这样的味道。 *** 战士小郑走得飞快。 他腿很疼,不过比不上身后那两个女孩子更让他心跳如擂鼓。 排长从昏迷中醒过来就问他是不是对人家医疗兵动粗了,让赶紧过来赔礼道歉。他再问,排长却说其他的事全都不记得了。 ——明明连两根手指头都数不清楚了,还摸了人家的手,还夸了人家的脸漂亮呢! 要他说,排长就是看着老实,腹内精明着! 之前被他扯住的医疗女兵,虽然有大半边脸都贴着纱布,可是刚刚借着篝火和月光他一瞧—— 就那露在外面的半张脸,也好看得很的呢! 排长还硬说是他半昏迷的时候脑子不清醒看错人了。 哼,他才不信哩。 *** 夜晚的篝火也熄灭了。 宁舒英和宁馥挤一个睡袋,睡前给宁馥脸上的伤口上了药。 因为不能乱动,宁馥的脸绷着,嫩生生的脸蛋看上去很有几分可爱的严肃。 她突然道:“时刻记着自己的职责是什么,就不会害怕了。” 她也不知道宁舒英为什么会这样恐惧。 本能地,她似乎可以感觉到自己与宁舒英的不同。 她们同龄,都是第一次参战,都是医疗兵,按说本该有相同的心境。 可很多时候,她对很多事情,做出的下意识的反应,让她自己都会后知后觉地感到惊奇。 宁馥知道自己是一个身上背着秘密的人。 但失忆的迷茫并不让她恐惧。 她有一种笃信,她会弄明白自己到底是谁。 宁舒英一听她说话就大惊小怪地叫起来:“诶呀呀,上着药呢!不许你张嘴说话,万一碰着伤口怎么办?!” 她挥舞着手中的绷带,煞有介事,态度强硬极了。 宁馥于是乖乖保持沉默。 宁舒英认真地给她处理完伤口,两个人躺下。 宁舒英睡不着,却也不敢翻来覆去,只能睁着两只眼睛,望着茅草搭成的天花板。 她的职责是什么呢? 真的只要时刻记着自己的职责,就可以不再恐惧么? 一阵“咕噜噜”的响动打断了宁舒英纷繁如一团乱麻的思绪。 她翻了个身,看见宁馥闭着眼睛。 但她的睫毛在颤动。 像悄悄振翅的蝴蝶一样。 宁舒英忍了又忍,最终还是“哈哈”大笑起来。 “你饿啦?” “我知道你饿了,都听见你肚子叫了!” “别假装!快点承认,承认了我去给你找吃的去!” 那刚刚眼睫毛还在轻轻颤动的人把眼睛闭得更紧了。 ——几乎都能看见她的眼睛那在薄薄眼皮下面转动。 根本就没睡着嘛。 然后人家还像模像样地翻了个身,发出均匀悠长的呼吸声,好像一点儿都没听见宁舒英的“要挟”。 宁舒英猝不及防地对着那一头黑亮茂密头发的后脑勺发了几秒钟的呆,这才无奈地笑起来。 她轻手轻脚地爬出行军睡袋,悄悄溜进了医院炊事班的临时小厨房。 ——收获不多,只有剩下的一只红薯。 宁舒英想了想,顺便拿了一捧浆果。 大家每天的口粮都是定量的。 即使战地医院作为“后方”,不那么像最前线的战士们的日子一样艰苦,日用补给大都数时候都能送上来,每个人不至于饿着肚子抢救伤员,但也的确有限。 男兵一天一斤二两的定额口粮,女兵是一斤。像方便面、罐头、饼干这些,更是需要配额的。 饭量大的只能自己想办法。 那些浆果就是这一带丛林中很常见的果子,当地的山民吃不饱饭,也时常采来充饥。 这果子汁水丰沛,味道却很一般,如果没熟透还容易麻舌头,只吃几颗就会把人连嘴唇带舌头都给染成紫黑色,像中毒了一样。 炊事班里放了一小筐,是去河边打水的战士们顺手弄回来的。 宁舒英就拿着这些东西回了屋。 那不知是真睡还是假睡的人安安静静地躺在原处,被子卷得严严实实的。 宁馥是苗寨出身,没来这里前就很懂得防毒虫蛇蚁,宁舒英也是被她屡次提醒,才学会睡觉的时候把被子牢牢掖好的。 她俩共用的这一条被子是簇新的。 这大概也是宁舒英在这个世界的所有家当中最最珍贵的一件了。 不是标准的军被,而是带撒花底儿的被面。她宝贝的很。 ——宁舒英骨子里还是有一点点叛逆和小资的。她不喜欢千篇一律的军绿色,这条被子若是放在她从前生活过的地方那是土得掉渣,但现在却是不可多得的“时尚单品”。 别的女卫生兵,全都羡慕她这条被子呢! 宁舒英的目光在被子上停留两秒,欣赏了一番。 “你真的睡着啦?”她压低声音问。 又问了一遍,依然是没有回音。 就仿佛那一声“咕噜噜”的动静,和在眼皮下乱转的眼睛是宁舒英自己错以为真的一个梦似的。 宁舒英默默走过去,将那一小块已经凉了的红薯和一把黑色浆果放在了宁馥那头的被子旁边,然后自己钻进被窝,没一会儿就睡熟了。 第二天早上宁馥起得很早。 等宁舒英睁开眼的时候,她都已经穿戴整齐了。 口罩也带上了。 宁舒英主动叠被子,发现红薯和浆果都不见了。 她正要说什么,便听宁馥咳嗽一声,“快点,磨磨chengcheng的做什么?伤员还等着换药呢!” 宁舒英憋住一声笑。 “英子,英子,小宁怎么了?” 小王趴在担架床上晾屁股,一边肩膀还缠着绷带,但精神很不错,一个劲儿地跟宁舒英招手。 他的伤说轻不轻说重不重,身上的脓疮上过药以后只要保持通风和干燥清爽就可以得到控制,肩膀上的一枪,子弹卡在了肩胛骨,做了手术已经取出来了。 取子弹的时候没打麻药,倒是给疼了个半死。 ——麻药是给危重伤员用的。 年轻壮小伙子恢复快,他自己疼完了缓过劲儿来,听说只要休息休息就好了,便又快乐起来。 宁舒英穿梭在轻伤患之间,恨不能多长上五六七八只手才忙得过来—— 伤员太多,更有经验更利索的大夫和医疗兵都在里屋给重伤员做手术和护理呢,这满院子的轻伤员从换药到打针再到缝合伤口,全都要靠她一个。 她这一上午干的活,快要赶上她到这个世界后近一个月的总和了! 真不知道宁馥是怎么办到的——她明明也还是个小姑娘呢,工作量已经是宁舒英的好几倍了。 之前院长为她抓获俘虏的事儿就惊得说不出话来,见识了她的能力之后直呼她简直是铁打的。 而且她的精神永远集中,永远专注,好像没有任何人和事能够撼动她的心神。在救护的过程中,哪怕环境在嘈杂、再危险,任务再繁重、再艰难,她都从来没有出过一次错误。 ——也许这也是她吃得多的原因? 放任思绪跑马般游逛了几秒钟,宁舒英这才瞪了笑嘻嘻的小王一眼,“什么怎么了?” 小王天生是个乐天派,入伍没多久就成了全班的开心果,他是一点都不怕宁舒英的白眼,依旧一脸的笑容。 “你歇会儿,这里咱们谁任你手慢个半分钟一分钟的,也死不了人!别把你自己给累垮咯!” 他朝着宁舒英一阵挤眉弄眼,“一上午就见着她一面!我和她打招呼呢,她和我点了点头,都没搭理我就又进去了!” 宁舒英领了小王的好意,但给人换药的动作却没停。 她一边重新包扎着伤口,一边道:“你见不着她才好呢,懂我的意思不?” 宁舒英到底也忍不住溢出一星半点的笑意。 她道:“她可不是生气不愿理你。” 小王自然明白,忙不迭地点了点头。 第(1/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