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帽妖现-《梦华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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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引章急红了脸,作势要拿勺子敲孙三娘的手背:“你别乱说!”
孙三娘笑着躲闪开了:“我乱说?前儿你去张好好那儿合乐,谁送的你?”
宋引章一时语塞,又气又羞地放下勺子,心虚地辩解着:“我没有,我和他只是碰巧……”
孙三娘想起赵盼儿还在顾忌着与宋引章那个“今生再不嫁人”的约定,便转弯抹角地劝道:“好好好,你没有,我想多了,总行了吧?总之啊,盼儿和欧阳旭的事都翻篇了,你也别老想着过去的事。东京大好儿郎这么多,咱跌了一跤狠的,难道还不能重新找一个?”
宋引章心中又如何不想遇到一个能帮她脱籍、真心待她的如意郎君?她垂下眼,双睫微颤:“可我已经不再是个清白女儿家了……”
孙三娘鼓励道:“我还连孩子都生过呢!按你这么说,咱们大宋的寡妇难不成都得守一辈子寡?你呀,光想着别人会嫌弃,可万一人家就偏偏就喜欢怜惜你这种历尽磨难的小娘子呢?”
宋引章听出了孙三娘的弦外之音,不由震惊抬眸:“难道你也想……”
“当然了,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隔壁赵婶子四十岁都能带着孩子二嫁,我才三十出头呢!”孙三娘说到这里,突然想起来自己得给杜长风做点果子当作谢礼,一拍前额道,“哎呀,不说了,我得赶紧再去做果子去,指不定哪天就能在茶客里遇见一个合眼缘的。”
宋引章不解地问:“果子今天打烊的时候不还剩下不少吗?”
孙三娘边走边道:“给客人吃的,当然得做新鲜的好的。剩下的那些我准备明天放进盒子里当谢礼,送给那个姓杜的,不想欠他的人情。你赶紧练你的琵琶去吧。”
孙三娘的背影消失后,宋引章对着琴谱弹着琵琶,有些神思涣散。她的眼前闪过沈如琢那言笑晏晏的面容,但随即,顾千帆那俊朗冷清的样子也接着浮现。“沈如琢都对我心生怜惜……顾副使他会不会也……”宋引章一把捧起了那张琴谱,眷恋地轻轻贴在了自己的脸颊边,眼神早已经不知飘向了何方。
另一边,赵盼儿已经和葛招娣走到了茶坊之外,她远远就看见顾千帆正立在茶坊小院的阴影之中。
葛招娣轻咳了一声,马上指着远处道:“听说那边的张记一口酥很多人都在抢着买,我先去看看啊!”
赵盼儿被葛招娣机灵的样子逗笑了,她冲葛招娣丢了一个小钱袋:“好好排队,多排一会儿!”
葛招娣一掂钱袋,满意地拍拍胸脯,保证道:“今晚和以后,我都什么也没看见!”说完,葛招娣便吐吐舌头,飞快地跑远了。
赵盼儿独自走进了半遮面茶坊,她本想轻手轻脚地走进去,吓顾千帆一下。可顾千帆听见声音,早就回过身来,眼中满是柔情。“我还以为你今天不会来了呢。”说着,顾千帆递给赵盼儿了一个油纸包。
“怎么会,墙外头的黄花,我一眼就瞧见了。”赵盼儿接过油纸包,一股香味扑鼻而来,她不由诧异地问,“这是张记一口酥?”
顾千帆点头,从纸包中取出一块,喂给赵盼儿:“上次喝了你的胡辣汤,自然要投桃报李。”
赵盼儿就这顾千帆的手咬了一口,顿时意外地笑了:“你怎么知道我爱吃豆沙馅的?”
顾千帆一笑:“在船上的时候,你带的干粮果子一大半都是这个味道。”
赵盼儿闻言不禁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地说:“你偷吃过?好啊,皇城司侦缉暗察的本事,原来都被你用在这些偷鸡摸狗的事上面了啊。”
顾千帆一本正经地答道:“是啊,毕竟先有了偷鸡摸狗,后来能有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赵盼儿笑着把自己咬过一半的一口酥堵在了顾千帆的嘴上:“快吃,吃完了我有事找你商量。”
顾千帆眼中也流露出了笑意,他慢慢咀嚼咽下:“什么事?”
赵盼儿絮絮地说起了杜长风今日来示警的事情,讲完后,她突然察觉顾千帆仍笑意盈盈地看着她。赵盼儿突然怀疑顾千帆刚才一个字都没听进去,轻拍了他的胳膊一下问:“我刚才说的你听没听见?”
顾千帆笑道:“听见了,我只是高兴,你这回终于改了性子,愿意来找我商量了。”
赵盼儿嗔怪地看了顾千帆一眼:“要不是怕你又唠叨我自作主张,我早就直接去找高慧了。”
顾千帆不解道:“你找她干什么?”
赵盼儿回想着上次与高慧见面的情形,蹙眉分析道:“找杜长风的人八成是高鹄的属下,他为官多年自然谨慎。就算相信我那日所言,也一定会派人再去找旁人查证,说不定还派了人去钱塘。可如果是高慧的人……我总觉得,与其碰着藏着,不如爽爽快快地跟她谈一回比较好。她是不是心狠手辣,我不知道,从她借衣还衣的行事来看,至少是个明理的人。”
顾千帆故意装作不懂,背着手问:“你都想好了,那还来找我做什么?”
赵盼儿已经摸清了顾千帆的脾性,故意示起弱来:“找你压阵啊。万一她真要派人杀我,我总得有个保镖啊。”
顾千帆听到了想听的话,却仍假装不解风情地说:“那我让陈廉跟你去就好了。”
赵盼儿忙摆手道:“那不行,还得让她亲眼看到你,知道你比欧阳俊俏一百倍,能耐一千倍,她才会相信我现在真的对她那未来郎君一丝兴趣也没有了。”
顾千帆眼中含笑,轻轻刮了刮赵盼儿的鼻尖:“这还差不多。你准备何时去?”
赵盼儿想了想,问:“明天晚上如何?”
“后天吧。明天我要去赴另一个约。”顾千帆眸光一暗,想到明日要与萧钦言见面,他的脸色又沉了下来。
赵盼儿见顾千帆表情严肃,故意打趣道:“佳人有约?”
顾千帆果然放松下来,摇头笑说:“不是佳人,只是故人。”
月色穿帘,照在两人的面庞之上,赵盼儿与顾千帆相视一笑,只愿此时此刻、此情此景长久停驻。
张记一口酥的摊子前排着长长的队伍,葛招娣站在队伍后端,眼巴巴地看着店主一个个的给顾客装着一口酥,眼看着案板上的一口酥越来越少,她也越来越焦急,生怕轮不到自己。好容易排到她时,一口酥还剩下两个,葛招娣刚松了一口气,一个身影便突然插到她面前,大声喊道:“那两个都给我包起来吧!”
“喂,不许插队!”葛招娣大为恼火,一拍插队之人的肩膀。那人一回头,竟然是便装的陈廉。
两人同时说道:“又是你!”
陈廉平白被诬陷,气不打一处来,他抱着双臂不满道:“谁插队了?刚才我就在这儿买来着,那一炉刚好少了两个,老板就让我过会儿来拿,不信你问老板!”
见老板点头,葛招娣顿时吃了一瘪,只能埋怨老板道:“那你怎么不早说,早知道有人订了,我也不用排这么久啊。”无奈之下,葛招娣想了想,对陈廉抬了抬下巴:“要不这样吧,咱们一人一个?”
陈廉扭头不理葛招娣,若是换成别人,他也就让了,可唯独这个讨人厌的葛招娣绝对不行。
葛招娣忍着气,又退让道:“我付你双份钱,买一个,总成了吧?”
陈廉却把头扬得更高了,把嘴噘得老高,冷哼道:“你这是求人的态度吗?放尊敬点,小爷我还是你的救命恩人呢。”
葛招娣打量着陈廉稚气的脸,再也压不住心中的怒火:“救命恩人?你拿朝廷的俸禄,我给朝廷纳赋税,你捉帽妖不过是干自己该干的活,怎么就脸这么大,变成了我的恩人?”
陈廉指着自己脸上早已看不出来的抓痕,不依不饶地说:“那,那上回在小院那边你挠我的呢?还有,你扔石头让我差点摔断腿的账,怎么算?”
葛招娣卷起袖子,佯装威胁:“你想怎么算?”
陈廉震惊地看着葛招娣,也在暗中摩拳擦掌:“哟嗬,还想动手?上回要不是瞧在盼儿姐的份上,我早把你跟帽妖一样收拾了。”
葛招娣根本不惧陈廉的嘴上威风,反而把耳朵送了过去:“要怎么收拾?说给我听听啊。信不信我立马去告诉你家顾副使!”
陈廉略微心虚,但依然不肯输了气势,嘴硬道:“你去啊!刚才我就是替顾头儿排的队!今天这两只一口酥,小爷我是要定了!”
葛招娣奋力拨开陈廉,对老板大喊:“别给他,给我,我付三倍的价!”
陈廉一边拦她,一边喊:“别理她!赶紧包,要不然我跟你没完!”
老板无奈,只好包好一口酥递给陈廉,葛招娣急了,一口咬在陈廉胳膊上,趁着他失声痛呼之际,一把夺过一口酥就跑。
陈廉一阵狂奔,终于抢了一条近道,拦在了葛招娣面前。没想到葛招娣竟然是边跑边吃,这会儿已经把最后一小块一口酥塞进了嘴。
“你还我一口酥!”情急之中,陈廉伸手去抢,差点一把抓到了葛招娣的胸。
葛招娣震惊地看着陈廉僵在半空的手,暴怒大吼:“你无耻!”
陈廉这才回过神来,可这时怒极的葛招娣瞬间爆发,不单一脚踢在陈廉腿弯处抓散了他的发髻,还顺手拿过路边民居外晾着的一顶帽子扣在他头上,放声大叫:“帽妖出来啦,抓帽妖啊!”
陈廉冷不防受袭,又被她扣上了那顶帽子,慌忙扯下后,却发现身边早有数个青壮百姓一脸警惕地看着他,有一个人手中还抄着棍子。
陈廉连忙大喊:“喂喂!我不是帽妖!”
可在众人眼中,披头散发又拿着帽子的他,显然可疑之极。持棍百姓猛然挥棍,陈廉连忙闪身跃开。
葛招娣仍嫌事情不够大,大肆渲染道:“看,他还会飞!不是帽妖是什么啊!大伙赶紧上啊!十贯钱赏钱呢!”
受到鼓舞的众百姓一拥而上,陈廉只得狼狈逃窜,一路上,他还连连喊冤:“我不是帽妖!我是皇城司!”
见陈廉狼狈的身影越跑越远,葛招娣这才悻悻地整理了一下衣襟,跺着脚走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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